殊良摇头失笑,轻轻将手里的铜盆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擦干净手,上前替明珍脱了鞋,款去外衣,抱着明珍躺在床上。
明珍睡得并不塌实,眉心微微拧着,仿佛忧心忡忡的样子。
殊良以手指抚摩明珍的眉心,想抹去伊眉间的淡淡郁色,却是徒劳。
明珍,你到底为什么不快活?殊良无声地问躺在怀中睡去的妻子。
为什么眼下的青痕这样浓重?为什么那么渴睡,却总仿佛睡不醒?难道是我不在家时,母亲又为难你了么?
殊良知道自己不能去质问母亲,这只会使得母亲变本加厉。
原以为有了沈家妹帮衬着明珍,明珍不至于那么辛苦,然则奈何母亲总能想出其他旁的花头精来,增加明珍的负担。
殊良吻一吻明珍的额头,寻思着,怎样能教明珍放松一日。
殊良想要的机会很快便来了。
徽剧大家杨彩云到上海来,在永乐戏院演出,只演三场,盛况空前,一票难求。
恰巧纪家药房的一位客人为感谢济药之恩,送了两张票给殊良。
殊良便将戏票奉到父亲母亲跟前,“母亲,这是杨彩云女驸马的戏票,我知道当年您在徽州时,最喜欢看伊的戏,您可以同父亲去听听戏。”
纪母自是心动。
假姿假言地推却了片刻,便接下了戏票。
到了当看戏当天,纪母嘱咐明珍,要将一床夏天盖的薄被翻好,另将春衣洗了,晾到院子里去滴水。
明珍点头应下了,晓得婆婆是不会让自己轻松片刻的。
等父亲母亲双双上车走了,殊良自楼上下来,拉住明珍的手,“这些你先放一放,我们出去逛街。”
明珍极无奈地脱开手,“母亲回来,看见我没有把事情做妥,要不开心的。”
“少奶奶,你和少爷去逛街,这里有我!”
沈家妹接过明珍手里的脏衣服篮子。
“沈妈会告诉母亲的。”
明珍知道,在这个家里,沈妈就是婆婆的眼线密探,她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沈妈忠实地报告给婆婆。
“我已经同沈妈说过了,假使让母亲知道我们出门去了,我自有办法把她送到徽州养老去。”
殊良狡黠一笑。
“少奶奶,去罢,去罢。”
沈家妹也极力鼓动明珍。
明珍心间一动,思及自己一直没有机会去替淮闵传话,终是一咬牙,点了点头。
两夫妻换了衣服出来,外间天光已经渐渐暗了下来,霓虹灯已经渐次亮起,将十里洋场映得如同一座童话里才有的城堡。
可是这城堡的内里,仅仅是一派浮华与醉生梦死。
明珍与殊良携手沿着马路散步,殊良小心地护着明珍,不教明珍被来往行人车辆擦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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