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昼像是突然被无形的力扯了一下。
“她春节的时候送给我的。”
安春妮笑了一下,“她说她给同班同学都送了。”
这和陈静淑对他们说的不一样,许昼声音有点哑:“不是的,她没送给那么多人。”
“嗯,我后来才猜到。”
安春妮垂下眼睫,“我知道得太晚了。”
十五年前,安春妮因为出色的学术水平被陈茂昌教授看中,被推荐到建筑大学当讲师,安春妮受益良多,和他说好了要上门言谢。
既是道谢,自然要准备些礼物。
太贵的过头,太便宜的又不合礼数,安春妮带了一瓶留学时买的洋酒,还有一些礼盒装的补品,快走到陈茂昌家的时候想起他有一个二十岁的女儿,酒和补品都不合适,安春妮便停在了一家花店前。
花店里正好有个姑娘在买花,用熟稔的语气要老板给她挑几支百合花,要双头的,半开不开的那种。
老板一边答“知道咯,还是老样子哈”
,一边看着刚走进来的安春妮,招呼道“要什么花?”
安春妮自己平时不买花,对着满屋子缤纷馥郁的鲜花有些无措,问老板:“给二十出头的女孩儿送什么花好?”
老板乐了,指了指那个熟客姑娘:“喏,她正好就是,你问问她吧。”
那姑娘扎着马尾辫,学生气还很浓,乌黑溜圆的眼睛望向安春妮,视线一晃,笑了一下又闪避回去,大概是不适应陌生人。
安春妮比她年长,看出她的轻微窘迫,心想这姑娘又不是你店里的店员,略带责备地对老板说:“还是你帮我参谋参谋吧。”
话音刚落,正在挑花的老板还没来得及回答,那姑娘倒先接上了,她把视线转回安春妮身上,唇边有一对小梨涡:“你是送朋友吗?”
安春妮直说:“想送给老师的女儿。”
“我个人喜欢百合花。”
姑娘指着老板手里挑好的,友好道:“但我不建议你送,因为花香太烈了,不是所有人都喜欢。”
安春妮谢过她的建议,就这么聊了起来,最后她买了一束淡紫色的紫罗兰,要老板用牛皮纸扎好了,文艺范很足。
那姑娘则豪迈得多,拿报纸把那些带着水珠的百合花一包就完事儿,她说自己会修剪然后摆进花瓶里,不需要弄那么复杂。
安春妮拿着花和礼品走出花店,按照陈茂昌给的地址走,结果发现那姑娘一直不近不远走在她旁边。
这就有点尴尬。
一般而言,两个恰巧共享一段路的陌生人会祈祷对方赶紧拐弯,但她们俩一直走着同一段路。
然后同时停在了一栋楼底下,上楼,又停在了同一扇门前。
安春妮问出一句废话:“你父亲是不是叫陈茂昌?”
姑娘的表情一言难尽:“是,我叫陈静淑。”
安春妮笑了:“早知道我就买百合了。”
后来安春妮偶尔会去陈茂昌的大学办公室拜访,也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去陈静淑都在。
所以安春妮每次都会给她带些礼物,陈静淑看起来都很喜欢。
但孩子的人情是记在父辈身上的,陈茂昌要安春妮“别送东西了,把孩子惯坏了。”
陈静淑真的是个乖巧懂礼貌的孩子,叫安春妮“小安老师”
,安春妮便叫她“小陈同学”
。
两人非但不是师生关系,互相的科目看起来都像天书,也不知道算哪门子的老师同学。
她们最近的距离不过是坐在陈茂昌的桌子上各自干活,偶尔会碰到对方的手肘。
陈静淑算物理题算到黑笔没墨,就会找安春妮讨一支能出水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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