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真实有复杂的呈显样态,有多种多样的存在方式,但无论如何,小说的真实,恰像冯梦龙在《警世通言序》中所说的那样:“事真而理不赝,即事赝而理不真。”
而事实上,“真实可信”
也一直是中国读者评价小说时的一个最重要和最基本的尺度。
然而,用这两个尺度来衡量,《檀香刑》是不能令人满意的。
这是一部缺乏分寸感与真实性的小说。
它的叙述是夸张的,描写是失度的,人物是虚假的。
作者漫不经心地对待自己的人物,为了安排场面和构织情节,他近乎随意地驱使人物行动,让他讲不土不洋、不今不古的话,因此,人物的关系和行为动机经不住分析,人物语言的个性化和合理性也经不起细究。
总之,从这部小说中,你找不到一个有深度、有个性、有活力的可信、可爱的人物。
作家不负责任的随意和失去分寸的夸张毁了一切。
莫言用自己的文字碎片拼凑起来的是一些似人而非人的怪物。
在孙眉娘还在吃奶的时候,她的母亲就寻了短见,“她不知道母亲已经喝了鸦片,横躺在炕上死去。
她在穿戴得齐齐整整的母亲身上爬着,恰似爬一座华丽的山脉。
……她嗅到了一股奶腥味。
她看到一匹小驴驹正在吃奶。
驴驹的妈妈脾气暴躁,被主人拴在柳树下。
她爬到了母驴身边,想与驴驹争奶吃。
母驴很恼怒,张口咬住了她的脑袋,来回摆动了几下,就把她远远地甩了出去。
鲜血染红了她的身体。
她放声大哭,哭声惊动了邻居。”
(P147)在这段文字中,“爬一座华丽的山脉”
是一个失去分寸感的比喻,与母亲自杀、幼女失怙的悲惨场面是不谐调的,给人的感觉也是不舒服的。
如果“恰似爬一座华丽的山脉”
写的是孙眉娘的感觉,则是不真实的;如果这个描写基源于作者,传达的是莫言自己的想象性体验,那么它既是不必要的,也让人看到作者置身事外的超然和冷漠。
至于驴咬“她”
的细节描写,显然夸张得失去了分寸,是缺乏真实性和可信度的。
莫言叙写人物的没有分寸感和缺乏真实性,还可以从刽子手赵甲奉诏见慈禧太后这一情节中看出来。
作者先是让慈禧问了赵甲一些完全不符合人物身份的扯淡话,根本不可信,最可笑的是到末了,太后对皇上说:“赵甲替咱杀了这么多人,连你那些亲信走狗都砍了,你不该赏点东西给他?”
皇上说:“朕一无所有,拿什么赏他?”
“我看呐,”
太后冷冷地说,“就把你腾出来的这把椅子赏给他吧!”
(P377)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不难看出作者此处叙写人物对话的随意和缺乏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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