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抬手指了指面前的奏折,“这份是今天梁王递上来的折子,明里是申诉封地内粮税缴纳混乱,暗里的矛头却指向凌先生推行的新税法。”
我点了点头,问:“新税法不好么?”
他笑笑:“新税法把各类庞杂的赋役合并,化繁为简,令百姓负担减轻,我也很赞成这种税法。
不过因为新税法砍掉了很多税收,所以之前由地主和乡绅获利的部分就被砍去了,凌先生因此应该是招来了不少嫉恨。”
他慢慢地解释,笑了笑,“我在想,申长流的密折只不过被扣了几天,梁王的这份奏折就来了,是不是太巧了点?”
“你怀疑申长流也是被人指使的?”
我略微有些吃惊,“我还以为他真的是不畏强权的清流呢。”
他笑:“我也只是猜测,并没有确定。”
“那要是确定申长流也是受人指使的话,会怎么样?”
我问。
“那么就是有人计划着要扳倒凌先生了。”
他说着,指肚缓缓抚过那两份奏折,轻咳了几声,“奇怪的是,我不明白假如凌先生失势了,对他会有什么好处?”
这么说他心里已经有怀疑的人了?
我扶住他的肩膀笑了笑:“总归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些事顺着它去吧,别太累着了。”
他也笑了笑:“也是。”
这件事情就这么被搁置了下来。
隔天萧焕常喝的那种茶叶没有了,我被指派到库房去拿茶叶。
到茶库之后,和管茶库的那个胖公公开了几句玩笑,又捧着茶罐从库房里出来,我一路风风火火地,转过面前那道门的时候,差点撞到一个人身上。
我连忙用手护住茶叶罐,明年的新茶送来之前,最好的明前龙井可就剩这一罐了。
晕晕地站稳了之后,我想也不想地就叫了起来:“走路不长眼睛啊,慌什么?”
喊完了才发现,眼前的人既不是宫女太监,也不是随行营的御前侍卫。
我后退一步,那人也放开扶着我胳膊的手,蒙在脸前的面纱轻动了动,似乎是笑了。
“你是谁?”
我警惕地打量着他,白衣轻裘,飘逸得简直不像话,最可疑的是他头上居然带着一个饰有银狐毛边的风帽,帽上垂下一层薄薄的面纱,遮住了他的脸。
他扑哧一声笑了,面纱微微抖动:“如今的小宫女,都这么盛气凌人么?”
我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略微放低声音:“你是谁,怎么在宫里乱转?外臣是不准进入后宫的,你不知道吗?”
“我迷路了。”
眼前这个人回答得出奇干脆,“我是来见皇上的,结果见完出来就迷路了。”
说起来最近因为新年和萧焕的生辰在即,各地的番王也都派了人进京道贺,这个人我从来没有在紫禁城里见过,大概是宗室王的使节吧。
我想着,就指了个方向:“向西走,看到门左转,再顺着甬道一直往北走,出了乾清门就是前庭了。”
说完了随口嘱咐两句,“紫禁城不比外边,让御前侍卫把你当刺客抓了就完了,下次小心些,别再乱跑了。”
那人脸前的面纱微微起伏,他点头:“谢谢你。”
转身走开。
捧着茶叶罐,我愣了一愣,和这个人说话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就像在吃了一堆咸点心之后喝一碗玫瑰露,甜腻是甜腻,却有种偎贴的舒服。
只是随便说了两句话而已,怎么就会有这么奇怪的感觉?
养心殿还等着用茶叶呢,我晃晃脑袋,抱着茶罐快步走回去。
刚进门冯五福就急匆匆地拉住我:“怎么磨磨蹭蹭的?万岁爷唤茶呢,还不快泡了送进去?”
这死胖子和萧焕一样,已经完全把我当成宫女对待了,该吆喝就吆喝,该指派就指派。
我连忙答应一声,想到刚才那人,就随口问:“刚才是谁来觐见万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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