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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已经备好,就停在卧室门口,她整个人被横掼在床上,双手双脚被缚,嘴巴也被手帕塞住,动弹不能,发不出声,只能听到外面的谈话声。
外面黑压压聚集了一堆人,顾家的主子们,下人们……大家闹哄哄的像在看戏台上的武丑戏。
傅兰君听到了婆婆张氏的声音,张氏的声音不同于平时,很尖利,她质问顾灵毓:“到底是怎么了?”
顾灵毓的声音沉静,一如往日:“兰君疯了,我打算送她去山上别院静养。”
张氏的声音低下去,不可思议又带着异样的兴奋似的:“好好一个人怎么说疯就疯了?”
顾灵毓流利地回答她,这个借口想必他已经反复琢磨了一整夜:“她因为父亲去世受打击过重所以迷了心。”
张氏沉默了片刻,小心翼翼地问:“这么说来,她已经是个废人。
你的日子可还长着,一个废人能为顾家延续香火吗?不如休妻重娶……”
顾灵毓打断她的话:“她父亲刚去世我就休妻,别人未免会说些攀附权贵抛弃糟糠的闲话。”
张氏的声音复又尖厉起来:“怕什么闲话?怕人说你攀附权贵抛弃糟糠,就不怕人疑你同情乱党腹诽朝廷?”
顾灵毓再度打断她的话,他的反驳声沙哑而高亢,带着撕裂般的痛苦:“我凭什么放了她?她与人私通辜负我情意,让整个宁安城的人都看见我头上这顶绿帽子,我凭什么放她去逍遥快活?”
他终于将自己的恨意宣之于口,所有人都被他在此刻磅礴喷发的、长久以来深埋于内心的痛苦和恨意所震慑,没有人再说话,顾灵毓转身踹开门走进卧室,打横抱起傅兰君,在众目睽睽之下抱着她坐上马车。
轿帘落下的瞬间,傅兰君朝外看了一眼,她记住了窗外那张张脸,惊讶的,同情的,幸灾乐祸的……之前顾灵毓强喂她吃下的安眠药起了作用,她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山上别院,那屋顶她太熟悉了,好多年前,和顾灵毓鸾凤和鸣的那夜,她醒来时看到的就是眼前这敝旧的屋顶。
如今只有她自己,孤零零躺在这冰冷的床上。
傅兰君静静地躺了一会儿,她睁大眼睛看着屋顶,回忆着顾灵毓留在她记忆里的最后一个表情,记忆像只在雾霭里穿行的鸟,一会儿落在这里,一会儿落在那里,无论哪里都是模模糊糊的,记忆的翅膀沾了露水越来越重,最后沉沉停在谷雨生日当天他那张冷峻的脸上,他看着她,语气笃定地对她说:“你疯了。”
门被推开,桃枝端着汤碗走进来,看到她,惊喜地叫出声:“小姐你醒了!”
她把汤碗放下人扑过来,连珠炮似的发问:“你和姑爷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他说你疯了?”
傅兰君看着她,她的眼珠子如刚获得灵魂的木偶人那样缓慢迟钝地转动着,半天,她没有回答,而是又躺了下去,背过身对着她。
要怎么跟别人讲呢,告诉他们,因为她要毒杀他,所以他反诬她疯了?那么他们就会问她“你为什么要杀他,为什么要杀自己的丈夫”
?
是像对顾灵毓说的那样,回答说,自己是一个革命党,为父报仇,为情人报仇,为革命同志报仇?
还是告诉他们,只是因为,她得知了她父亲的死与他有关?
那日在白鹿庵父亲的灵柩前,老管家悄悄告诉了她一件事情。
他说之前老爷的案子他觉得蹊跷。
当年齐云山的死确有内情,时值朝内风云变幻,得知醇亲王的儿子继承大统后,担心叶际洲鸡犬升天后会置他于死地,傅荣的脑子就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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