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闲云大惊,“楚桃先生的眼睛……瞎了!”
他心情一激动,胸口便开始发闷。
大概是察觉凌闲云神色不对,郎中赶紧道:“大人且先宽心,先才小人与楚桃先生对答几句,发现楚桃先生并未完全失明,只是看东西比较模糊。”
凌闲云松了一口气,觉得胸口的闷气也散开,刚才好象过于激动了,看着仍在睡中的桃雁君,不知为什么,他只想叹息。
好好的一个人……
“真的没有办法治了吗?”
还是不死心,这样的人,怎么能容许自己身上有如此的缺陷。
“这……小人实在无能为力,楚桃先生所中之毒过烈,能捡回一条性命已是侥幸。”
“下去吧。
冬儿,带郎中去帐房领诊金。”
“是。”
丫鬟冬儿福了一礼,带着郎中出去了。
在床边坐下,凌闲云伸出手抚过桃雁君的眼睛,这双眼睛……犹记得八年前,他混在人群中,看桃雁君与柳芫卿于擂台斗智,那时,桃雁君的一双眼睛,像是春日里逐渐消融的雪水,干净、清澈,又像是一弯明镜,柳芫卿所有的举动都清晰地映在明镜里。
那是一双属于少年的眼睛,有些许少年意气,也有些许得志傲气,更多的是满腹经纶淬就的自信风采,尽管锋芒毕露,光彩几乎令人不能逼视,却仍是让人由衷心折。
楚国桃、晋国柳,那一回,是楚国桃胜过了晋国柳,打压了晋国的威风,为楚国赢得了莫大荣誉的桃雁君,一夕之间引起了整个楚国的轰动,少年名士,风头一时无双。
可是现在,再也见不到那样一双眼睛了,连视物都困难的眼睛,还能展露出那样的锋芒吗?更何况,八年时光,晋国柳早已是功成名就,成为桓侯府的顶梁支柱,可现在的楚国桃,还是当年的楚国桃吗?
凌闲云很想知道,在身败名裂、隐居八年之后,又逢大祸导致体残身弱的桃雁君,在清醒之后,会是怎样的反应。
所以,不顾温总管的劝阻,这一夜,他留在了桃雁君的房里,只为了能看到桃雁君清醒后的第一反应。
对于自家大人偶尔为之的任性,温总管在保证凌闲云不会发病的情况下,一向是听之任之,更何况这是在自家中,不就是换个房间过夜,没问题。
锦衣绣褥、舒床软枕一件一件往里面送,檀香不适合了,换上沉香,外间温着茶水,除了冬儿之外,又安排上一个守夜的丫鬟秋儿。
难得的是这一番折腾,也没把桃雁君吵醒,因着凌闲云的病,这些下人都是轻手轻脚惯了的。
一切安排妥当,温总管甩甩衣袖走人。
凌闲云在丫鬟的伺候下洗浴,换了一身便服,躺到新铺的软榻上休息,模模糊糊睡了一会儿,突然惊醒,蹑手蹑脚摸到门边,看外间两个丫鬟都打着盹,他才小心地点上蜡烛,取来笔墨纸砚,伏身桌案,飞快地写起奏折。
锦州堤塌,千亩良田被淹,今年的收成减少还在其次,而是那受灾的几十万百姓,必定流离失所,缺衣少食,头顶无片瓦遮身,家中无过冬之粮,即便朝庭赈灾放粮,可那些被大水冲走的人,却是再也回不来了。
更何况,灾后瘟疫,也是一大患。
早在年初,天官就有预言,年中必有大水,凌闲云心心念念,打从入春起就派遣官员去各地巡视,但凡河堤不稳之地,全派发了银钱,令当地官员着手修砌,没想到……这个吕和良,嘴上有毛也一样办事不牢,凌闲云捏了捏手中的笔,不小心一晃,又有一滴墨汁滴到了桌案上,他赶紧擦掉。
定了定神,继续写。
今天与张大人初步商谈了一下赈灾事宜,明天早朝有张大人跟他一起上奏,应该能把事情办下来,想到这里又是一叹,只恨楚王年幼,否则又何须他如此劳心劳力,早就辞官走了,作闲云野鹤游山玩水,铁定能再多活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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