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道理受了这样的伤,应该待家里好生休养,把床板睡穿才算捞够本儿。
可倪珂一天不怠,照常上学读书,放学赛车。
简森从此认定了这小子不只没有泪腺,连痛神经也不甚发达。
某天又觉得那包眼睛的纱布把他装扮得和个俊俏小海盗似的,特别好玩儿,就伸出手指在上面戳了一下——
“操!
!
!
!
你丫那贱蹄子往哪儿搁啊?!
!
!”
倪珂嚎得和野猪似的,满校园追杀他。
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是偶尔碰上个失恋啊毕业啊输了或赢了某场特别重要的比赛,掉几滴眼泪也罪不至死。
从小到大,是个人都羡慕倪珂投胎的技术好,都说如果我老子能没事儿给我造飞机场玩儿,拿刀捅我我也不哭。
只有他知道压根不是那么一说。
老倪同志每次管教儿子的画面都和凶案现场似的,好几次被迫在一旁观赏的简森都忍不住心里呐喊:拜托!
您打的人是您的亲生儿子哎!
不是刚操了把西瓜刀剁了您的老娘哎!
本想撩起袖子冲上前的他也总被自己老子的手掌摁得死死的,那压迫感和如来佛的五指山一样。
现在想起还觉得肩头一沉,隐隐作痛。
他想,自己老子估摸是知道自己的心思不怎么见得了光,只是碍于某些理由不方便一语道破。
也许是怕一旦挑明,他便不再投鼠忌器,会在这断背的崎岖小路上义无反顾勇往直前,直到把它走成一条奔向通往罪恶新生活的康庄大道。
六岁相见,大多数时间同吃同住,简森只看见倪珂哭过三次。
第一次是倪珂在他家蹭吃蹭喝久了,突发奇想要为他做顿饭菜以示补偿,结果笨手笨脚的切个洋葱反弄进自个儿一眼的洋葱沫儿。
第二次是自己这辈子头回主动向人告白说喜欢。
哭过之后他们自此对它只字不提,只当从未发生。
那段往事是一道天堑,宽不足一米,却深有万丈。
无论何时都必须小心翼翼地绕过去,否则一定摔得粉身碎骨,疼得血肉横飞。
尽管如此,那天也是倪珂先擦干了眼泪,对他挥了一拳说,我饿了,你小子快去泡碗面。
第三次,就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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