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颐凑过去搂住他脖子,“再下个休沐得到清明了,你中间还得值夜四次……”
贺熙朝入阁后,并未如朝野想象那般夙兴夜寐、宵衣旰食,反而比赵之焕还要超脱几分,让皇帝都颇为奇怪。
究其原因,一是贺熙朝身份特殊,不愿出头,二是他如今对权欲看得极淡,成了宰相也算是一展男儿抱负,其他并无所求,就算恋栈也不过是为了护着堂弟和储君,至于其三嘛……
贺熙朝如今也不太在意是否会被旁人撞见,干脆将他整个人拥入怀中,“值夜怕是躲不掉,但休沐嘛,偷得浮生半日闲,总有法子的。”
“从此宰相不早朝?”
沈颐葱段一般的手指在他胸口点了点,又被他捉住。
贺熙朝吻了吻他的额头,“这天下又不是我的,何苦费那许多心思?”
“嗯?”
沈颐嘴角含笑。
“可你却是我的。”
日月既往,不可复追。
缅邈岁月,缱绻平生。
第三十八章番外三:忽梦少年事
身段高挑纤细的少女斜靠着窗,左手边是先前自己赠她的和田玉棋,右手边是一套曜变天目。
少女脊梁挺直,正对着一残局凝神细思,那面目本就美极雅极,又因其气度与疏阔高致而显得格外冷清。
“今日阿宜在府中做什么?”
说话的青年声音清朗,带着温存笑意,正是少年时的自己。
少女颇为惊喜地回头,一双灵秀美目亮得惊人,“今日这么早便放衙了?难得那帮老古董这么识趣。”
窗外粉色杏花开得烂烂漫漫,将少女的脸映照得恍若红霞,仿佛方才的清冷空寂尽数是场幻觉,“我还能做什么?不过打打棋谱煎煎茶罢了,又不似大人每日里要去做那些经天纬地的大事。”
见许久无人搭腔,少女凑近细瞧,蹙眉道:“公子有心事,遇到麻烦了,可要妾为你分忧?”
“都是些朝堂上的事,连我自己都未必能全身而退,你又如何能为我解忧?”
少女的笑忽而变得诡谲,“以进为退,远离是非。
断尾求生,弃帅保车。”
“你的意思是远离长安,再图他法?”
他似在沉吟,“断尾求生我懂,可所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要做到弃帅保车何其难也?”
“难也不难,君不见天启苏氏之故事乎?”
少女狡黠一笑,双手抱住他的脖颈,“让你去调鼎居为我带的杏仁酥、茯苓糕呢?”
天地颠倒,时空流溯,陡然之间物转星移,已从春光明媚的黄昏到了子夜。
这日宦途劳碌,帝党贺党、士族寒门照常斗成一团,顶简单的差事应是扯皮到了三更半夜。
实在不想回府,兜兜转转仍是去了别苑。
进了别苑内院才猛然想起,这个时辰再去寻她,孤男寡女怕是说不清楚,可一颗心又空空荡荡落不到实处,总想去看她一眼,哪怕只说上一句话。
怀着这般不足为外人道的心思,终是站在了佳人暂住的西厢之外。
可他双脚甫一踏入,他便后悔了——夏夜燥热,佳人生长于乡野之间,颇有天然之趣,并不十分讲究男女大防,竟未休憩于内室,而是将贵妃榻搬来院内,身边也未留个人伺候,竟就这么安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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