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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笑之后,一路颠沛去寻贼人的路途上,忘尘叟突然想起,他的父亲彷彿也曾是周秧的恩师,他所传授的忠恕之道,周玦却似乎未习得半点,周玦学的从不是君子之道,而是王佐之术。
再后来,他无意截到一块狼旗,上面所载的似乎是某位身居高位的突厥奸细,算算时间,应在他阖家落罪前后。
他对朝中之事并不全然了解,毫无头绪地查了一、两个月,最终只剩下二人最有嫌疑——同为东宫旧臣的秦决与顾秉。
二人均为皇帝所信重,又都出身寒门,且与周玦交好。
尤其是秦决……
不再枉费思量,忘尘叟直接让人将那狼旗给周玦送了过去。
至于他能否猜到,全凭缘分。
直到某日,当他在关内道某地时,无意得到消息,说乱党要行刺即将入京拜相的周那一瞬间,他便乱了心神,大意之下被人所察,连中两剑才逃出生天。
他也顾不得养伤,一路快马加鞭赶到了江南,面对周玦的困惑猜疑,也只插科打诨地应付过去,状似自然地卸去易容面皮,露出本真面目。
周玦的眼中只闪过微微一丝惊艳,就连眼波都不曾荡过一分,甚至还不如顾秉周琦玦那般为之所动。
忘尘叟不由得想起那日他扮成秦泱的模样,周玦那周身一振、似悲似喜的神情,心中猛然一沉。
周玦显然对他无意,一颗心都系在那忠奸不明的秦决身上,自己对他当前也只是心思微动,此时收心怕还来得及。
可他却恰在此时,瞥见周玦的神情。
最近似乎朝堂风云暗涌,周玦似乎也颇劳心力,一张俊脸白中泛青,一双桃花眼也少了潋艳水光,多了几许凌厉。
不过而立的年纪,要经历多少事情,才能有此威仪?
忘尘叟禁不住在心中暗暗想道,倘若家中不曾生变,自己还在京中做个纨绔膏粱,兴许可以凭借父祖的荫蔽谋个一官半职,兴许……自己还会在他手下当差也说不定。
周玦见忘尘叟久不说话,面上却是阵阵怀缅之色,料想他应是想起往事,便也不再开口,默然不语地陪着。
不知过了多久,忘尘叟才缓缓回神,连连苦笑。
他自号忘尘,可偏偏最怕的便是忘——怕忘了家族覆灭之仇、父亲蒙冤之恨,怕忘了江湖飘零之苦、故园荒芜之憾。
最怕忘了,其实他叫陈允怀。
偏偏每每看到周玦,他都会想起自己原是洛京最平庸不过也最快活不过的公子,父慈子孝,举家安然。
人之相交,最终不过是个各取所需。
周玦要他为他搜集情报,打探消息,必要的时候出手相助。
他从周玦那边得到报酬,还能时时想起最不愿忘怀的往事,看起来倒还是得比失多些他只是有一点上心罢了,兴许时日久长,如今他莫名其妙心悦周玦,他日就能莫名其妙移情别恋世事多半如此。
忘尘叟不无愉悦,也不无怅惘地想。
可他到底还是一路陪他进了长安,看着他登台入阁,确认他安然无恙。
走前,他偷偷潜入秦府,想看看是什么样的人物能让周玦魂牵梦萦,不得解脱。
随即,他便看到了秦决。
一个冷酷刚正的男子,不似他那般一身草莽,彷彿连吐息都是天地间浩然正气。
此人极为小心,秦府并无异样,忘尘叟压下心间那点不甘疑虑,决意不告而别。
他找了匹枯瘦的老马,嘴里叼根芦苇杆,慢悠悠地沿着官道行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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