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次,岳以睦撂下文武百官,在坤宁宫陪她呆了整整一晚。
翌日拂晓,随着渐渐翻白的夜空,静嘉的视野也透亮起来。
第三次……便是今日,距离上一次刚刚过了半年。
幸而将至年关,各级府衙已经开始封印,他案头的奏章也越来越少,是以听闻宫人来报,立时撂下手中政务,直奔坤宁宫。
贺云祺比他到得早,端坐在一旁替静嘉把脉。
姚黄、魏紫、雪桂三人都被静嘉放出了宫,陪在她身侧的,唯有绿玉一人。
岳以睦立在门楹边上,示意人缄声,远远地望着静嘉。
他看得到她脸上的竭力掩饰的惊惶,她的手紧握着一方绣帕,紧绷的指关节透露出她的不安。
岳以睦心中揪痛,痛得他跟着静嘉一起十指收拢成拳。
贺云祺收回手,淡声道:“没什么大碍,娘娘照旧用原先的药即可,过不了多久,就能恢复正常。”
静嘉显然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今日她见了外命妇,适才刚刚卸了凤冠,脱下了昭示身份的明黄大衫,深青霞帔,惟剩一件正红鞠衣,衬得她虽然端庄秀丽,却面色惨白。
“贺大人,你与本宫说实话,我这眼疾……究竟是因为什么?”
贺云祺沉吟未语,只将眼神飘到了岳以睦脸上,寻求示意。
岳以睦犹豫一瞬,悄悄摇了摇头。
贺云祺这方开口,从容道:“娘娘不必担心,想来是您近日休息不好,抑或受了什么刺激,因而才有此症。”
静嘉一愣,缄声没再多问。
是了,她自然是受了刺激。
入宫两年,占尽帝王独宠,却偏偏并无所出。
今日见外命妇时,不少先前拥戴襄王岳以承的臣下之妻,话里话外皆是用此事讽她。
再过不到一个月,就是熙安三年。
依大魏祖制,采女遴选三年一度,岳以睦先前用不符祖制当作借口,始终不肯甄选采女入宫,时至今日,怕是二人都躲不过这一回了。
尤其是一无所出的她。
沉默半晌,静嘉并无焦点的目光透出些哀戚,她摆了摆手,强作一笑,“有劳贺大人了,您年事已高,本宫的病既然不打紧,以后还是让胡太医来诊治吧,天气冷了,雪里来去,本宫实在愧疚。”
她不敢暴露自己的心事,笑容却苦涩艰难,人人都看得出来。
贺云祺印在眼中,大概猜出三分,只因皇帝在场,并不戳破,只道:“娘娘不必担心这个,老臣与娘娘有缘,伺候您是老臣的福分……胡豫中那小子,要学的东西还多得很哪!”
胡太医也不年轻了,听贺云祺称他“小子”
,静嘉忍不住释怀几分,露出些轻松神色,“大人说话有趣,只本宫早已熟识胡太医,缘分倒并不比大人您浅。”
贺云祺摇头,呵呵一笑,“娘娘这是忘了,老臣早在弘德年间就给您诊过脉,还顺道儿看过令堂贵体,摸出了一道喜脉来。”
经他提醒,静嘉终于记起往事,料想二人是当真更有缘分,不免应和几声。
岳以睦瞧二人气氛融洽起来,这才示意阿童扬声禀报,自己抬步迈进,装作刚刚赶来的模样,“静嘉,朕听说你又看不清东西了?可要紧么?”
静嘉扶着桌沿儿立起身,作势便要行礼。
岳以睦伸手扶在她小臂上,堪堪拦住,“怎么又开始多礼了?”
他语气又几分不满,用力将静嘉托到罗汉床边坐下,“早说过不用,还要朕说多少遍你才能记住?真是傻姑娘。”
静嘉心里委屈惊惶,听岳以睦这么说,一时没绷住,眼圈都有些发红,“我自然傻,你若不喜欢,再去找聪明的就是。
反正天下女人这么多,难道还没有一个叫你中意的?”
她一股脑地说了这许多,忽然料及周遭尚有旁人在场,顿觉尴尬。
静嘉从岳以睦手中挣脱开,唤了绿玉,起身便要走,“你扶我回寝殿里去,我累了,要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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