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炉上的水已开,亭外的繁花似锦,茶香伴着花香,熏人如醉。
他手里还拿着茶筅。
景炎看着潘潘然如堆云积雪的茶汤,沉吟片刻,就放下手中的茶筅,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后拿起那盏茶走到亭子边上,看着亭外灿烂妖娆的蔷薇。
夏末了,这已是最后的花期,和风穿亭而过,花雨纷飞。
怡心怡情,但这却是自极致繁华走向败落的开始。
他回到了第一次碰见那丫头的那日,他知道这是百里翎的昨日重现之境,答案在他心里,所以在大香师的暗示下。
以香入境,他心中的场景即纷纷重现。
但其实……百里翎并没有认真,否则他入香境后不会依旧保持清明。
他是白广寒的同胞兄弟,是景府的唯一继承人,他手里握着长安城近半的产业,他可以影响天枢殿自上而下的庶务。
大香师之间有牵扯,也有有忌讳,所以有些玩笑可以开,有些玩笑开不得,有些事可以做,有些事轻易不能碰。
景炎出了亭子,走到一簇开的最艳的蔷薇花前。
片刻后,花架后面传出轻笑:“原来你这么早就碰到那小丫头了,我说呢,举世无双的景炎公子,怎么就对一个小香奴另眼相待!”
浓烈的繁花将那人的眉眼都染成桃色,衬得那张脸宛如妖孽,花枝自行退开,百里翎自后面大摇大摆地走出来。
景炎微笑,眉眼和煦:“难得能见识百里大香师的香境,景某荣幸之至。”
“跟你开个小玩笑。”
百里翎抬手要拍上他的肩膀,只是就在这会,景炎手里的那杯茶泼了出去。
百里翎的手顿时收回去,景炎往后一退,茶杯自他手中落下。
一声脆响,周围的景物应声而碎。
繁花如潮水般退去,他又回到天枢殿内,依旧站在原处,外面阳光明媚。
而他身后,百里翎又惊又怒:“我就跟你开个玩笑,你你竟敢对我用……呕——白广寒那个无耻的东西,是他教你的!
呕——你,你们兄弟俩都是混蛋!
无耻的混蛋!”
“我最讨厌两种事,一是有人碰我的银子,二是有人偷我的想法。”
景炎转过身,看着不停干呕的百里翎,悠然微笑,“失礼了,只是和大香师在一起,景某不得不防。”
“你——”
百里翎眉眼周围泛出粉色,即便是怒极,竟也未损风流之态。
景炎好心劝道:“快回去洗洗吧,这是十斤鱼腥草才提炼出的一滴鱼腥液,沾得久了,这味道就洗不掉了。”
百里翎抖着手指着景炎,最后终于忍受不了身上的味道,更不能忍受自己身上长久沾着这么恶心的味道,于是气愤地甩袖转身出去了。
百里翎离开后,赤芍有些担忧地走过来:“景公子没事吧?”
百里大香师竟突然让景炎公子入了香境,这等事,往小了说是玩笑,往大了说……那可就不好说了,毕竟景炎公子是白广寒大香师的至亲,知晓白广寒大香师许多事。
景炎转了转手里装着鱼腥液的小瓷瓶,然后收好,淡淡一笑。
刚刚,在香境里,若让百里翎拍上他的肩膀,或许真的就是这个香境的结束,但也有可能是另一个香境的开始,他无法确定,也不会去赌那个万一的几率。
天玑殿,百里翎躺在热气腾腾,香气弥漫的浴池里,头靠在池自边的玉枕上,慢慢闭上眼,侯在旁边的侍香人这才敢将眼睛悄悄落在他身上。
却片刻后,百里翎又睁开眼,目中泛出笑意。
如此说来,是景炎瞧中那小丫头的?
只是,为何呢,那像水一样温柔又像冰一样冷的男人,为何会对一个小姑娘感兴趣?百里翎拿过池边上的酒壶,举高了,酒水成线,倒入他仰头张开的嘴里。
而这一幕,却香艳得令旁边的侍香人,无论男女都禁不住红了脸,百里翎却似全然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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