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英也笑了,松松地垂下睫毛,“我感觉他才像你爹。”
时郁枫颇为不服,他心想,可万万不能让时湛阳听见这话——那人绝对会心花怒放,如遇知音,当即就和霍英拜个把子!
他琢磨着怎么把话题从爹的问题上移开,却听霍英道:“来了!”
他们的大包小包正在履带上缓缓滑来。
“住酒店还是住我家?”
霍英把一只行李箱的把手塞到时郁枫手里,粲然一笑,光滟滟得让人都快忘了他是回来奔丧的,“确切地说,是我家车库,特别大,中二时期我在里面摆上家具,占山为王,谁都拿我没辙,就我爸惯着我,‘随他去随他去’,老这么说。”
时郁枫回答“那当然要住车库”
,他牵着霍英往出口走,他继续看着霍英飞扬的笑,可他现在情愿看见霍英真实地垂下眉,哪怕真实地哭。
第18章人间惆怅客(2)
当天傍晚到的老家,当天晚上霍英就把自己的父亲送进了火化炉。
在接待室等待骨灰的时候,时郁枫默默看着霍英,还是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他不枯槁,一点也不,之前说为了在棺材外面看得清楚些,他戴着低度数无框镜,三七分头梳得精致,从前出席晚宴留的西装更是讲究,纯黑的羊毛混蚕丝面料,束腰改得料峭,完美地衬着那把纤丽的腰线。
像朵开得不合时宜的花儿,正在奢靡地残败,霍英笔直地坐在第一排,从默哀,到他大哥念致辞,再到瞻仰遗容等等,他始终比死水还静,更没有掉半滴泪。
由于安排突然,来得亲朋也很少,等到现在大半夜的,也只剩霍家四位和几个孙辈小孩,再加一个生脸时郁枫。
屋里黑桌黑椅,缀着白绫,吊扇一个劲地吹,显得很冷清。
电话里蛮横的大姐已经哭得说不出话了,倒是霍英的两个哥哥一直在交头咕哝着什么,随后像是商量好了,大哥翘着腿,转脸问霍英:“老四,你非得半夜弄,准备两天风风光光地送爸走有什么不好?”
霍英跟他隔了一条走廊,回答简单得有点冷酷:“因为我明天就走啊。”
大哥怒道:“爸爸的丧事还得迁就你了!”
霍英并不反驳,“谁出钱迁就谁。
我在这儿待着,他黄泉路都走不舒坦,我还是早点滚蛋最好。”
二哥抢先急了,他站起来,“你这叫什么话!”
霍英支着下巴看他,声色不动,“不是爸爸自己说的永远不想看见我?明天上午一入土,我保证,你们以后谁都再也看不见我了,他那点遗产,还有你们千辛万苦攒下来的那点住院费啊,医药费啊,我绝不找你们还。”
大哥也站了起来,“老四你他妈的越来越混蛋了还是怎么!”
霍英看起来很疑惑,险恶的气氛笼罩着他,“不会吧,就是因为我自己找殡仪馆和墓地交的钱,没让你们捞上最后一笔,所以这么不欢迎我啊。”
两位哥哥闻言脸都气白了,大姐也哭得更凶,因为霍英说的是实话,他们没法反驳。
“没良心的东西!”
“就不该叫你回来!”
“爸就是被你气死的!”
“哪天你死在赛场上最好!”
,这样的论调又回到那两个粗壮的男人嘴里,他们站在霍英面前,带着衰落工业小城的灰败气,他们的确已经到了即将腐烂的中年,和父亲神似的面容松垮而狰狞,居高临下的样子倒是很有兄长味儿。
时郁枫从霍英的脸上看到不耐,尤其是他们提到“赛场”
时,他手指抠在裤线上,盯着自己皮鞋的眼神狠狠地闪了一下。
“在殡仪馆这么吵不好吧。
别吵着爸爸了。”
他扬起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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