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你为什么!
你疯了吗!”
“为什么,你问为什么?儿子,自己干的好事自己应该清楚啊,爸爸最讨厌的就是别人跟我说谎!”
孟兆阜冷笑一声,又道,“别以为你在公司干得风生水起的,就能随随便便蒙我,你跟那位小朋友死灰复燃有一阵子了吧,我等到现在才动手,还不够仁慈吗?”
“……”
“当初你怎么答应的?我孙子还没影呢吧?爸爸的瘤子可是越长越大了,住在疗养院里,我这颗心,可真是放不下来啊。”
孟春水只觉得完全说不出话。
孟兆阜继续道:“况且,我专门让人轻轻撞一下就好,可没有要小赵的命哦,毕竟那么可爱一孩子,爸爸也很疼他呢。
那段小录音也没有给任何人听哦。”
“你是在警告我?”
“哎,这才是我的聪明小子,也没警告那么严重吧,就是告诉你一下,骗我是什么结果。
下次我不保证心情这么好。
你也可以照顾那小赵一阵子,等人好得差不多了,就快点给我滚回来上班,老老实实给我抱孙子,够人性化吗?儿子啊,可别再做傻事了。”
孟春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挂的电话,他只觉得眼前的世界好像在爆炸。
这就好比你捧在手里的、世上仅此一件的珠玉遭了贼,正当你满心愧疚地怪自己没保护好它的时候,却得知正因为它是“你的珠玉”
,贼才会盯上。
这就好比,他站在悬崖边上,满手鲜血地跪着,意识到曾经费尽心思给赵维宗和自己营造的世外桃源,向来都不过是愚蠢至极的痴心妄想。
孟春水已对疼痛感到麻木,此时他心里只有恨,黑血一样的恨。
他憎恨孟兆阜那个疯子,可他更恨身为那人儿子的自己。
他无比清醒地意识到,倘若一年多前,自己能够意志坚定,真正地放过赵维宗,而不是苟且偷生般和他纠缠,那结果必然与现在不同。
多给那人一点时间,他是不是可能已经走出来了?他完全可以找一个和他一样的人,毫无顾忌地站在阳光下,过他们简单的生活。
就算不能,就算自己无论是走是留都只能带给赵维宗痛苦,那也有长痛短痛之间的差别。
孟春水曾想,自己大概已经不配得到幸福,可他还是贪恋那点温暖,正如一个明知道自己已然身处泥沼的人,却还是被爱河的梦幻吸引,自私地一次又一次走进去,于是避无可避污染了那清澈的水流。
从四年前,他决定向父亲复仇开始,孟春水对自己的命运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笑的是,那时他以为自己能够在和赵维宗有关的事情上保有同样的决心,使他不受任何牵连。
但他错了,当他们重逢,当他问他还喜不喜欢自己,当他在他身上哭泣,孟春水心中的堡垒便在一瞬间坍塌。
他又突然做梦一样觉得,自己或许可以再陪伴这个人一段时间,同时保护他。
但事实再一次告诉他,错了,大错特错了。
如今的结果全部是因为他心中的侥幸。
其实完全不用说得那么无私,什么叫陪伴?什么叫保护?孟春水只是想租个大点的房子,和赵维宗没烦恼地生活在里面,骗自己前路等他的全是希望,做着某种有关幸福的幻梦,直到不能再骗下去的一天到来。
他想这一天永远别到该多好啊,于是有时候也会忘了,处境到底是怎样。
但现在梦遗落了,孟春水终于承认,是他自私,也是他高估了自己。
已经不是自责能概括的了,这纯粹是一种自厌,他想杨剪说的道理多对啊,一个人,他是祸害那就是祸害,跟谁在一块都改不了,可他自己偏偏那么缺德,净祸害到赵维宗身上去了。
他还知道,自己要是再不快走,孟兆阜就会带着他所有的祸害,一并报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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