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琛垂下眼,低声道:“他一边讲一边哭,手里的笔一直没有停过。”
倾诉是艰难的,但季琛不打算、也没办法停下来。
他不受控制地讲述着,起初还沿着时间线,后来便只剩零碎的片段与感想。
他讲了方方、讲了护士、讲了那些入院又出院的病友,还有他自己。
那半年的痛苦并不多,因为他大部分时候都没有清醒到能够感知痛苦。
季琛像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复述那一段经历,讲着讲着,不知什么时候一抬头,便看到裴鲤皱紧了眉,一脸鲜活的痛苦与愤怒。
“裴鲤,”
季琛认真唤道。
他的声音有点儿发颤,裴鲤为此握住了他的手,“我救不了方方……救不了任何人。”
“但我可以拯救我自己。”
第18章
季琛的治疗进展顺利。
他按时服药,规律地参与心理治疗,每两周去医院复诊一次。
这样的生活漫长得像是永不止息,可季琛能感觉到他在慢慢变好。
他仍然有轻生的念头,却不再冷静压抑地在脑子里规划好操作方式,仿佛随时准备殒身悬崖;他开始在裴鲤加班时主动出现在客厅寻求陪伴,并逐渐摆脱了那一大摞的文件和噼里啪啦的键盘敲击声带给他的心理压力;他注意到上一次的复诊中,医生在医嘱中减少了氯丙咪嗪的用量。
没有任何人作出任何要求或保证,但季琛心存希望。
也许他能在冬天结束之前,恢复到一年前的状态。
季琛的康复是循序渐进的,他不知道裴鲤有没有察觉。
有那么一次,他突兀地出现在客厅,而裴鲤只是抬头朝他一笑。
裴鲤总是有足够的耐心,不主动开口要求更多,也并不催促季琛的靠近。
那一次,直到发现季琛久久不去,仍留在原地看着他,裴鲤才若有所思地皱起眉。
季琛感到手足无措。
他将要在日光灯中燃为灰烬,任意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将微弱的希望吹灭。
他害怕裴鲤的鼓励——那意味着他做得很好,也同样意味着在此之前他一直做得不够好。
而季琛不敢做出任何保证。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明天是否还会有勇气迈出相同的一步。
季琛紧张地望着裴鲤,望着他微皱的眉和日光灯下鼻梁侧翼的一点阴影。
他听到裴鲤说:“小琛,来陪陪我吧?”
裴鲤声音里还带着些微的不确定。
他像是漫不经心地将眼神移回了显示屏,可季琛知道他还在听,听季琛向他走来的脚步声。
机械键盘的敲击声慢了下来。
日光灯越过季琛的头顶在键盘上投下一片阴影。
裴鲤控制住了不去抬头。
季琛暂停在与裴鲤一臂之隔的沙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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