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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通过温曛在电话里的口述才知道的事,梦里他却像就在现场,那令人心碎的画面就在眼前,每个人的面容都无比真实,他想去把温让从地上扶起来,伸手过去却只能搅散一片虚空。
明明是在冬天,一觉醒来竟大汗淋漓。
沈既拾撑着额头在床上缓了缓,起床又洗漱一遍,把精神状态调整好,出门去医院。
他住的宾馆距离医院只有一条街的距离,顺着街走下去,过一个红绿灯就是住院部。
似乎每座医院四周的氛围总是匆忙急促的,生命与时间环绕着这座白色建筑相互追赶,一起又一起的生离死别在这里见证,也有一起又一起的希望与新生在这里发生。
来到路口时刚好亮起绿灯,一路畅通无阻地走进医院,顺着温曛告诉他的病房号坐上电梯,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儿在冬天更显凛冽,含混着电梯里沉闷稀薄的空气让人压抑。
“叮”
一声到达楼层,沈既拾从电梯里挤出来,刚呼出一口气准备抬腿去找病房,旁边的另一座电梯在这时升了上来,几个人从里头走出来,沈既拾下意识转头去看,正对上一双清亮的眼睛。
“小……小沈哥哥?”
温曛一手提着保温饭盒,一手搂着温母的胳膊,不可置信地瞪着他。
“你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
温母闻声扭头,三人在人来人往的电梯口惊诧对视,沈既拾把目光移到温母的脸上——她很憔悴,比元旦时在温家见到的那个言笑晏晏的温母多了几分老态,她望着自己的神色,从第一眼没反应过来时的木然,到惊讶,到惊喜,再到复杂悲痛,那双经历了半辈子风雨交加的眼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通红,她努力克制着,眼角周围的肌肉细微地颤抖,无数情绪瞬间在她的视线里碰撞流转,最终凝结为最直接,最无法掩藏,也最直击心灵的目光——那是母亲的目光。
沈既拾本以为,自己对温氏夫妇,所谓的他的“亲生父母”
,不会有多么深刻的感情,毕竟他早已把幼年时发生的事忘得干净,他被沈家抚养长大,浑身上下除了那块成了疤的胎记,没有任何与温家关联的存在。
他本以为他这次回来,即使背着“温良”
这个身份,见了温父温母也不会有什么触动,他以为自己可以以最冷静的姿态与他们交流,然而所有的“本以为”
在这一刻都被击溃了,一股无法描述的酸楚在这一刻从骨髓里冒出来,沿着他周身每一根血管奔涌,直直冲上额头,这感觉浓稠厚重,前所未有,有四个鲜红的大字在他头脑里飘荡。
血浓于水。
他的体内像是复活过来一个陈旧的,幼小的,属于温良的灵魂,沈既拾望着温母的眼睛,恍惚间在那里面看见一个画面,四岁的小温良没有被拐走,他从人贩子怀里挣扎了出来,跌跌撞撞奔回哥哥怀里,奔回父母怀里,害怕得哇哇大哭,攥着父母的衣服抽搭着控诉刚才可怕的遭遇,父母便将他抱紧在怀里安慰,给他温暖安心的亲吻。
当时的自己一定很想回到母亲身边吧。
真奇怪。
沈既拾苦涩地想,明明在知道自己“温良”
的身份以前,见到温家人从没有过这种感受,人为什么那么容易被情绪左右呢?
他抿抿嘴唇,操控着僵直的四肢向温母走近一步,牙关仿佛有千斤重,用了极大的力量才始自己张开嘴唇,像牙牙学语的新生儿第一次说话一样,发出一声别扭古怪的:“……妈。”
温母的双手剧烈颤抖起来,她痛苦地闭上眼,泪水从眼缝里倾泻而出,那声“妈”
仿佛一个有力的拳头直直击上她的心口,温母压抑着痛哭呐喊的冲动,嘶哑的语句从喉咙里断断续续挤出来:“你去哪儿了……”
“这么多年你去哪儿了?谁把你抱走了?你怎么过的,你吃了多少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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