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翊把头仰起了几分,看着月朗星稀的夜幕,浅叹,“要真是人在做天在看……”
景翊顿了顿,薄唇轻抿,眉心微蹙,看得冷月心里莫名的一疼,蓦地想起景翊为什么会大半夜坐在这汪鱼池边了。
对,景翊是有理由不信这句话的。
他没招谁也没惹谁,他的猫,还有他这池锦鲤……
别人家的案子尘埃落定,她居然差点儿忘了她自家院子里还有这么一池冤魂。
冷月还没想好该怎么宽慰他,就听景翊蹭着她的小腹幽幽地叹了一声。
“我爹现在还愁没孙子吗……”
“……起来!”
冷月这回还真一巴掌把他推了起来,板着脸拎起他的一只耳朵就往卧房走,“老爷子不是想要孙子吗,我怎么也得送他个大的!”
“……!”
被媳妇揪着耳朵大踏步地走在柔媚的月光下,景翊有种五味俱全的预感。
今夜无眠了。
☆、第26章蒜泥白肉(一)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金刚经》第三十二品
月明,风清,夜。
景翊年初搬进这套宅院之后,就在卧房所在的院子里选了一面早晚一开窗就能一览无遗的墙,亲手把墙擦洗干净,粉刷一新,除去墙根底下所有已经打蔫的花花草草,待到河开燕来的时候,种了满满一墙丝瓜。
日日悉心培育,待到盛夏炎炎,招来一群蚊子。
景翊和蚊子大战了整整一个夏天,败得惨不忍睹,却没动一点儿拔了这墙丝瓜的念头。
丝瓜,丝,同思,这里面有他的念想。
一个像这墙丝瓜一样,日渐繁茂,越来越饱满的念想。
成亲那天家丁丫鬟们里里外外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景翊穿着一身殷红的喜服站在这墙已然硕果累累的丝瓜下,一个人傻笑了半个时辰。
种瓜得瓜,就是这个意思吧。
所以,当冷月拎着他的耳朵把他一路揪回卧房的时候,景翊下意识地往那墙浓密的丝瓜上深深地看了一眼。
一定是他播种的方式不对。
冷月抬脚踹开房门,把景翊往屋里面一扔,一边卷袖子一边朝景翊的方向逼近了过来。
景翊默默往后退了退,一退,就退到了一扇屏风前,退无可退了。
景翊左右看了看,偌大的房里只有一盏孤灯,就在他伸手可及之处的灯架上忽闪着,除了这盏灯之外,他就是整间屋里最亮的东西了。
这就好像做晚饭的时候,厨子总要把灯挪得离案板近一点儿,好看清楚在哪儿下刀子才能最好地发挥食材的特色……
景翊有点儿后悔。
当初应该种黄瓜的。
“小月……”
冷月没理会他这一声垂死挣扎般的低唤,逼近到离他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脚步一收,朝着他的衣襟伸出手来。
景翊是个聪明人,在景家,聪明人很大程度上就意味着懂得审时度势,并根据情势的变化做出最合适的选择。
于是,景翊在眨眼之间就做出了决定。
抬头,吐纳,合目,手臂伸平,两脚分开。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佛慈悲,随她去吧……
景翊刚把大字型摆好,就觉得胸口摸上来一只手,一只温软又有力的手,一把揪住他的衣襟,一个使劲儿,把他拎到了一边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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