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也只是一滴而已.
敖敦死后,仲颜帖木儿疆土的扩张变得更快了.他夷平一块又一块的土地,跨越一道又一道的大江,在行军的途中经常跳下战马,屹立在高耸的土丘上眺望东南的方向,目光缱绻而温柔,就像在看一个钟情的爱人.
看着偶尔对东南方露出柔情的父亲,看着帐篷里寂寞度日的母亲,哈斯自那时起便清楚的意识道:
父汗有心上人,而那人不是母妃.
那人住在遥远的东南,是个神秘的汉人.
他知道自己的母妃痛苦着,父汗也痛苦着.
然而这分痛苦,并未持续多久.仲颜帖木儿虽然是瓦剌史上最年轻有为的汗王,却也是英年早逝的一个.由于戎马生涯负伤累累,加之常年劳累过度,正值壮年的他死在了凯旋的路上.
弥留之际,他喝下最后一口马奶酒,斜卧在虎皮榻上握着自己年少儿子的手,嘴唇轻轻颤动着,为他讲述自己的一生,讲述自己的爱.
而哈斯也从他带着缅怀与遗憾的眼睛里看出了他曾经的辉煌,看出了他曾经的爱.
呼出最后一口气前,仲颜帖木儿嘱咐哈斯不要声张,只将自己秘葬,把烧成灰的骨头撒在东南的土地上.
哈斯又看到自己的父汗流泪了.
并且,不止一滴.
那天,草原上某个巡夜的骑兵路过王帐,看到他们年轻的王子跪在草原一处碧绿的高丘上,面对东南,泪流满面.
哈斯将父汗生前最宝贝的一把匕首深埋地下,又亲自纵马,将父汗的骨灰洒在了天朝肥沃的土地上.
父汗的夙愿,便是葬在生养自己爱人的土地上.
他身后的蒙古书记官并不能理解他的作为,便轻摇手中的笔杆,翻开史册崭新的一页,对此掠过不提.
一代神话落下帷幕,哈斯帖木儿举起明晃晃的弯刀,成了新一代的铁血汗王,身披战甲,骑着威风凛凛的宝马继续西征,又在蒙古的史书上留下了浓重的一笔.
有时候,他也会在征战的途中跃下战马,倾听耳边大漠的凛冽寒风,学着父汗生前的样子眺望东南.
他知道在东南,有一个草原汗王一生的遗憾.
---仲颜帖木儿篇完---
108番外小七
白修静躺在榻上,背靠着那人温暖宽厚的脊背,有些干燥的唇舌微微翕动,在漆黑的夜里默然睁着眼睛.
屋外的细雨早就停了,湿润的风自屋檐上掠过,那簌簌的声音他听得尤其分明.许久,他转过身去,将自己赤裸的身子贴上那人的后背,伸手绕到他的腰间,绵软地抚在他的胸膛上.沉睡的人并未发觉他的动作,温暖的呼吸低而缓慢,半晌翻过身来,将他拥入怀里.
光洁的额头碰上那人带着青青胡渣的下巴,白修静抬起头,慢慢地吻上他的唇.
自己都未曾发觉,眼泪是什么时候掉下来的.
透明的液体落到那人沉睡的脸庞上,他仔细地伸出舌将它们拭去,卷入口中品尝.
苦苦的,涩涩的.
他的眼泪蓦然流得更多.
一年了,他维持着这个状态已经整整一年了.不论他在心底是个什么模样,表面上都是那人最疼爱的幼弟小七,只是孩童心智的天真小七.
小七啊小七,哥哥只喜欢他的小七,不喜欢那个将所有的心机都隐藏在清纯面容之下的白修静,抑或说是九皇子.
他将头靠在那人怀里,闭上眼慢慢地回忆着当初在朝廷的那些往事.他是如何与林照溪一起从草原步入朝廷,如何听话地任他摆布,傀儡般地消磨时光,又是如何意识到了林照溪对自己的威胁,如何韬光养晦地让他认为自己是个懦弱的人,如何胸怀城府地将一步步棋在局里布好,等待着那人的中计;最终前功尽弃,从龙椅上重重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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