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七没有回教室。
她来到学校荒凉的大操场,看着飘雪中,一个人独坐在看台的靳译肯,他比她放行地早,学校论坛关闭前讨论的最后一件事是他与卓清的一场架,卓清动手的理由有理有据,据说他没还手。
他脸上有伤。
雪下了一阵一阵,薄薄一层覆盖在他的肩身上,他的伤口微微地冻红了,龙七慢慢停到他跟前,大衣的衣摆随冬风拂动,轻轻拍打着他的膝盖。
她用手抚他的脸。
他没有一刻比现在更安静,更沉默,手肘沉沉地抵在膝盖上,一言不发地看着地面。
她说:“对不起……“
“靳译肯……对不起。”
他轻轻把头别开,龙七的手落了空,这让她挺难受的,轻轻问:“你家里最后知道了吗?”
“你不用管。”
“那班级里的人……”
“你不用管。”
“那你跟卓清呢?”
龙七问出第三个问题,手重新抚上他的脸,话里有哽音,“他凭什么动你,我又不是他的谁,他以为他是谁。”
靳译肯再次别开了头,回一句:“是我先不拿他当朋友。”
“如果,”
龙七顿了一会儿,抽了一下鼻子,说,“如果你想和他重修于好,我去找他谈。”
“不用。”
“那我能做什么?你跟我说一点。”
“不必。”
龙七的头发往旁侧扬,她的鼻尖被冻得泛红,手也冰冷,但是仍旧不肯走,直到靳译肯说:“卓清的事你别愧疚,他本身也没把我当朋友。”
龙七看着他,他则看着地面,继续说:“你对卓清家里的情况知道多少?”
“他,家境好。”
“那你见过他家里人吗?“
龙七不回。
“知道他家住哪里?”
龙七还是回不出。
“他追你这三年,跟你讲过他家里人吗?”
“讲过……”
“讲过哪些?”
“他爸是建筑师,在国外出差,他妈妈是个慈善家,总是往非洲飞。”
靳译肯目不转睛地看着地面,回她:“那我告诉你,他爸是个工地工头,他妈是一家针织厂的职工,今年自愿申请去南非的工厂里打工,因为工资能翻三倍。”
龙七一愣,没作出声。
“他跟我做朋友是因为我有钱,我能替他买单,包括他追你的单,尖子班里家境普通的人也有,他本来可以跟着那群人活得轻松自在,但他偏要跟我这种人混在一起,他把我当成人脉和钱袋,每天用无数谎去圆他撒出的第一个谎,从不让我去他家小区,从不向我介绍他的家人,他在我家混得如鱼得水,但对我的防备心重过任何一个人。”
末了,靳译肯说:“所以我很讨厌他。”
这是用怎样的心情说出的一番话呢?平静,没有情绪起伏,也没有一个眼神上的对视,龙七第一次在他面前感觉到语言的贫乏与局促,所谓“好人”
与“坏人”
的认知也受到再一次颠覆,他接着说:“这学校里的好人没几个,只有董西算一个,这忙我是帮她,不是帮你,因为我欠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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