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夜半三更,灯油燃尽,雪落风吹时,他终于从身后紧紧抱住她——面对死亡的刹那其实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面对死亡之后,那毫无尽头的前路……他虽已到而立之年,却也只是而立之年,在他的想法里,父亲应该还有很多时间,多到足以让他们父子之间慢慢相处,慢慢磨去之前的不快,谁知会变成这样,一眨眼,人没了,他还什么都没做,也都没说,“他应该还有更长的时间。”
“时间,谁都控制不了。”
樱或轻轻叹口气,终于是说话了,能说话就是好事。
“我不该一直拖着。”
从回到秦川后,他就一直在自责,自责自己为什么不早点和父亲谈一谈。
“是啊,都是你的错。”
他在对待曹参这个问题上,的确有些犹豫,但这更说明他对父亲当年的做法是多么的不理解,同样的,也说明他对父亲有多在乎,在乎到他能影响他这么久……看到他,樱或也想到了自己——自己又何尝不是?成年之后,她几乎从未主动打听过有关笸箩的事,似乎根本不在乎那个曾经的故国,其实呢?有时越想忘记,越想不在乎的,往往就是最在乎的那件事,“明明骗不了自己,却还装着被骗了,最后只能自食恶果。”
哼笑,“咱们俩都是笨。”
自诩头脑不凡,却连最简单的道理都没弄明白,“你说孩子会不会也像我们这样?”
“也许。”
曹彧把脸埋进她的长发,暗暗叹一口气,“父亲帮炎儿找了几位老师,我见过了,都还不错,你要见么?”
“不要。”
她跟他们的受教方式不同,他们选的人,她一定会觉得迂腐,“他要兴的是你们李氏一门,自然要走你们那条路,我这儿见不见无所谓,见多了反倒会坏事。”
转念一想,虽不想见,却又觉得好奇,“都是哪几家的老师?”
儒、道、法、墨、兵、名、纵横,都是时下比较活跃的学派,不知曹参选了哪几家?
“玉川张氏、临县韩裔,还有东合孙家的后人。”
兵、法、纵横,都是时下活跃的大家之后。
“……”
真难为了曹参,居然能请来这些人,“这些人聚到一块儿不会打起来么?”
学派不同,常常是相互攻伐。
“目前还没打起来。”
见了那几位老师之后,曹彧也深觉父亲下手够绝,居然能请这些人来。
“学资多少?”
虽说养不教父之过,但她毕竟是生母,教养孩子也有责任,如果学资太重,她也会分担一部分——别看曹彧手握重权,其实藏私并不多,真正有钱的其实是她。
女人嘛,总是有些小心思,觉得钱多了才有安全感,何况她这种落魄过几次的,所以公的、私的,她都存了不少——当然,也未必用过。
“如果连学资都出不起,还能让他叫我一声父亲?”
她生,他养,这是为夫之道,他该做到的事,绝不能假手他人。
“你连件像样的衣服都做不起,还能出得了那么高昂的学资?”
他那衣柜里连件锦袍都找不见,也真是节俭到家了,难怪炎儿会指责她挑食,真不知道他们平时的日子都是怎么过的。
“又不是在京都,哪需要那些东西。”
他是男人,过得又是戎马生活,吃穿之物,能尽其用就行,没必要苛求过多,何况军帐大营,哪可能那么多讲究。
“该有的东西,必须要有,将来用到时,才不会措手不及。”
除了行营打仗,相信今后还会有各种场合需要他衣冠楚楚,“想中原逐鹿,需要的不仅仅是手上的利刃,还有能说服众口的高贵出身,以及装满银两的口袋。”
浅浅叹口气,“你已经具备其中之二,这第三条,还是要靠我们西齐。”
“现在不要谈这些事。”
至少这些事不要从她口中提出来。
“……”
随他,既然他不想提,她也不多说,相信总有一天他会求着她说,“肚子饿不饿?”
他连晚饭都没吃,心结既已说出口,肚子也该填一下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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