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先生也是个妙人,从来没有生气过。
她上课睡觉,他就给一起上课的晏思柔讲有趣的小故事,讲修仙界的传说,讲各地的风土人情,别看他平时说话语气刻板,讲起故事来那真是绘声绘色、精彩纷呈,有几次她被思柔的惊叹声或笑声吵醒,听到几句,还想多听,这个可恶的家伙却停下来,表情严肃地说,既然醒了,就继续上课吧。
弄得她心痒痒的,却无计可施。
她在他的茶里加醋,第二天,他就带了新做的点心来,偏偏还是她最喜欢的水晶糕,自己吃得津津有味,却不许她们尝一口。
她哪会轻易罢休,瞅着他不注意就偷了一块,一口咬上,还没来得及得意,就被又酸又辣的味道刺激得眼泪都流了下来。
她在他弹琴时乱敲鼓捣乱,他就弹那如疾风骤雨般的《惊风雨》,她的小短手敲出的鼓点哪盖得过《惊风雨》的气势,很快就败下阵来。
诸如此类的事不胜枚举,她年龄虽小,却是不服输的性子,在叶先生面前,真正称得上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此时听着叶春暖质疑的话,抒悠有些郁闷,母亲都没起过疑心,难道就因为她现在不调皮捣蛋了,反要被这一向不对盘的叶先生看穿?她看了对方一眼,满心不高兴:“我就不能是突然懂事了吗?”
“不会。”
青年肯定地说。
抒悠语塞,索性耍赖发脾气:“我就是突然觉得先生的琴好听了,不行吗?”
见她跳脚的样子,青年反而笑了:“这个样子才是我认识的小阿喆。”
他走到她身边,摸了摸她的脑袋,声音居然有几分柔软,“阿喆不必介意,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上仙山、求仙缘虽是人人所求,却并非一条坦途,阿喆这样,平平安安、开开心心地过一辈子,也未必不是好事。”
所以,先生这是在变着法安慰她吗?
还以为他真的发现了自己的秘密,差点没吓死她。
抒悠还没来得及感动,就听青年好听的声音继续道:“若是没有阿喆每日的小游戏,先生我今后该有多寂寞啊。”
抒悠:“……”
感动的心瞬间全无。
为了不让叶先生遗憾,她亲自吩咐捉了三只小狗,五只公鸡扔进叶先生的书斋。
刹那间,鸡飞狗跳,好不热闹,连叶先生最爱的孤本琴谱都被鸡爪子抓了一道。
于是再一次上课时,她没有看到琴、棋、画,只看到原本的画案上摆着几大盆炖得香喷喷的狗肉、鸡肉。
那一天的课程就是——吃肉!
而且必须仪态大方、端庄得体地吃肉!
美其名曰“礼仪课”
。
直吃得抒悠几乎想吐,这辈子再也不想吃这两种肉了!
回想起这一年来精彩纷呈的杂学课程,抒悠觉得,叶春暖简直是她的克星!
现在这个克星要跟着她去平安观,她怎么开心得起来?
叶春暖看着她僵硬的脸色,眼中飞快闪过一丝笑意,神情却依旧严肃:“阿喆此去虽是祈福,功课却不能落下。
谷先生年迈不方便去,已经把功课托付给我了。”
谷先生是教她读书的老师,已经年过六旬,的确不方便住道观。
抒悠知道,就算她再不情愿,也不能拒绝叶春暖的同去了。
*
平安观在明州西郊的乾元山上,离明州城不过二十里路,颇受城中达官贵人及富户青睐,香火极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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