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粼粼的日光,薛凛能够清晰看见,珊瑚触手在海水中轻微的摇曳,卷起被小鱼小虾推到嘴边的藻类,然后再缓慢的缩回去。
珊瑚骨骼呈现各种各样的颜色和形态,海洋生物就在骨骼的缝隙中穿梭,或休养或繁衍,生机盎然,怡然自得。
游到这里,薛凛恍惚觉得海流的冲击都变得小了,有珊瑚礁在的地方,就像一处温柔乡,不仅海洋生物可以生存,就连岸边的人们也得以照拂。
魏惜用手托起一只小鱼,蓝色小鱼在她掌心悬停一瞬,还没等被碰到,就一甩尾巴,快速钻进了珊瑚中。
魏惜也没追逐它,而是指着附近边角一处格外艳丽的珊瑚,让薛凛看清,然后拍下几张照片。
两个潜了十多分钟,才浮出水面,摘掉面镜。
薛凛率先跃上小艇,然后朝海水中的魏惜一伸手,轻松将她抱了上来。
魏惜坐在小艇里喘了会儿气,便调出照片给薛凛看。
“你觉得这个好看吧,这是珊瑚一生中最绚烂的时刻,叫做脱藻。”
薛凛安静听着她讲。
魏惜:“这说明它快死了,这是它死前在呼救。”
薛凛顿觉惋惜,再看向那簇珊瑚时,也没了欣赏的心境。
薛凛问:“还有办法挽救吗?”
魏惜轻叹,摇了摇头:“这片已经是北湾研究所划分的保护区了,平时没有渔船来这里打捞,也没有化工污染,造成它脱藻的原因,是气候变暖,我们人类对于气候变化是不敏感的,因为热量大多被海洋吸收了,但这些珊瑚的反应就比较敏感,海水每上升一点温度,珊瑚就会成片成片的死亡,但控制大气变暖是个很大的议题......我们都决定不了。”
薛凛抓住她的手,安慰似的捏了捏。
魏惜却已经走出叹惋的心情,笑笑:“所以章院士才同意我成立项目组,繁育高耐性珊瑚,最紧迫的一项就是耐高温。
我们正要开始相关研究,就突然听说南北湾三岛要开发了,正好撞上了你,所以当时我很急,头脑一热就跑去京市找你了。”
薛凛勾住她的手指,用力攥了攥:“说实话,当时我真的吓死了,怕有一点解释不好,你就要彻底离开我了。”
魏惜甩了甩发丝上的海水,抬眸看向遥远的海域:“怎么会,如果换做别的人,我绝不可能那么莽撞的冲过去。
今天带你来下潜,其实也是想向你解释我们的工作,虽然南湾所的要求给盛棠所带来很多困难,但请相信,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魏惜又带薛凛看了几处荒芜白化区,到处都有破烂渔网,沉积塑料的痕迹,大片大片的珊瑚遗骸能让人想象到他们曾经的繁盛,同时,也会为眼前的景象悲痛。
魏惜说:“三年前,这里还不是这样,我们做了南北湾海域珊瑚礁的很多对比图,都是近几年发生的事情,每当这个时候,我们都会为自己的渺小和无力感到沮丧。”
接着,她又带薛凛去了几处经营的不错的浮床,网架,人工礁体,这些地方经过五年多的繁育,已经小有规模,珊瑚生存繁衍下来,吸引其他小型海洋生物来此定居,荒凉地再次焕发生机。
魏惜喃喃道:“但看到这些,就会觉得渺小也没关系,只要做了就有收获,有些收获是很长期的,需要人类耐心一些。”
“确实,值得。”
薛凛撩起一捧海水,轻叹。
他曾经一直认为魏惜是个理想主义者,而他愿意守护她的理想主义,就像保护她的开朗和快乐不再被打碎。
但现在他知道,她并不是理想主义,她所做的工作都是务实的,深思熟虑的。
因为这项工作不像他们做设计,出成品后看结果,也不像做菜,出锅后就尝味道,就像她说的,要更耐心一些,才能看到收获。
而收获,注定是无法量化的。
对个人,对集体都是。
两个月后,薛凛代表盛棠所正式交出南北湾三岛的设计方案,他管这连接南北湾,覆盖整片浅海海域的建筑叫做‘蛛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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