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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是他败家,为了酒钱卖杯子,怎么值得费一番心意再买回来。
魏浅予在床沿坐下,“不用知道。”
他说话卖乖,“干爹想要,别说是一场拍卖会,刀山火海都去得。”
他干爹的时间不多了,临了不想让他留下任何遗憾。
祖传的东西沈家也有,将心比心,倘若百岁和田黄挂在拍卖行上,自己死也无法瞑目。
聂瞎子知道他的孝心,这孩子丁点年纪满肚子心思算计,但认准点什么又肯连心肺都掏出来,唇角发着抖,胸口起来又下去,气若游丝似的说:“不用了。”
他谢老天爷可怜,临了给了这么孝顺的一个儿子,还有徒弟守在身边。
古来合卺杯少,保存完好雕工如此的精品更少,最终成交定是天价,他怎么能叫魏浅予为自己花这样大的钱。
魏浅予知道老头担心什么,要是聂瞎子身体还好他一定拍桌使性子骂对方见外,但现在,病床上的人垂危,他是一点脾气都使不出来。
魏浅予探身,那双干枯的不扎针和扎针的手都拉着,合在一起,用掌心捂热糙砺手背,眼睛的光又亮又柔,“干爹,买个杯子不是难事儿,祖传的东西都珍贵着,这是一个家的念想。
当时不管出于什么理由弄丢了,有生之年得拿回来。”
“做爸的拿不回来,做儿子就去,咱们不分家。”
掌心被捂得滚烫,聂瞎子被他一个“儿子”
一个爸叫的眼酸,旧情也被勾出来。
他爷爷跟他奶奶到死都没红过脸,他妈跟他爸到老都没说过一句重话,新婚夜,合卺酒,合卺双杯有永结同心之意。
特殊时候,他爷爷病死,他爹被打断双腿拖在牛棚里吊了一天一宿都没说出藏在哪儿,老爷子下半生再没离开轮椅,到死都没后悔。
碧玉龙凤合卺杯是他爸用双腿换的,于情于理都不能在他手里丢了,他欠魏浅予钱,欠他情,等到了阎王那里说好来世当牛做马去报答。
聂瞎子好半天压下胸口冒出来的那股激动,终于颤音说:“好。”
他把手抽出来,眼袋厚重,粗糙的眼眶通红,紧紧握着魏浅予手背,“你帮我买回来,我死后传给你,生死都是咱们家的东西,不叫别人拿去。”
心事了却,聂瞎子呼哧喘息,他的精神早就不济,坐着片刻就累,梁堂语伺候他躺下掖好被子,关了窗,拉上帘,两人一起悄没声的离开。
谁都没问杯子是怎么流落走的。
走廊上护士和医生来来往往,魏浅予带着心事出门撞上迎面来换药的车,梁堂语替他挡住,跟人家道了歉。
“师兄。”
魏浅予窝在他怀里,仰起头说:“将来我一定不走在你前头。”
他信誓旦旦又坚定,还带着些许伤感,引得梁堂语发怔。
周围人都忙自己的,没人注意这边,他摸了摸小孩后脑勺,知道聂瞎子病倒风如许忌辰也快到了,这孩子忍不住往心里藏事儿。
他师弟什么都好,只是思虑太多不像个年轻人。
“来日方长。”
他说:“你有师兄,天塌下来我会帮你顶着。”
现在他十八,风华正茂血气方刚,不该老气横秋,被生离死别拌住脚。
魏浅予听明白了,却还是补了后半句,“我舍不得留你一个人。”
出了医院,时间还早,魏浅予去了聆染堂跟沈启明一起合计钱的事儿,二十万不是小数目,乌昌店挪不出这样大笔现金,他们得从北京调,现在还没分家,魏浅予得跟他爸开口。
梁堂语回梁园后就去厨房找五婶,叫他炖营养品,晚上好去送饭。
五婶打听聂瞎子状况,听到是脊柱癌后一个劲叹气,感慨世事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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