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是之便拉着江稚鱼沿着他们让出的一条路大步离去。
转过宫路,绕过轩榭,就直往东华门而去。
临近宫门时,简是之才终于停下脚步,转过身垂目深深瞧向江稚鱼,眼神中有说不出的情绪。
“芝芝……”
他幽幽念了一句,声音已嘶哑暗沉,早不似从前般泠泠清越。
“你快走,去哪都好,离开上京,永远也别回来。”
江稚鱼怔怔听他说着,能看到有水雾氤氲在他眼眶中。
“若是上天垂怜,你我此生,大抵还会有再相见的时候……”
他的声音里已带了些微的哽咽。
饶是他如此说,江稚鱼又如何不知晓,他今日违抗圣意私自放她出宫,该是要担下天大的罪愆,日后若是能躲得过朝廷的追查,保下一条命已是万幸,哪里还能奢求再相见。
今此一别,便是永生,他们都知晓的。
简是之回身望了眼宫门,扯下腰间悬着的玉牌,此为象征齐王殿下身份之物,他抬起江稚鱼的手,将其轻轻搁在她掌心中。
“快走吧。”
他催促了一声,带着无尽的不舍与无望。
泪水早已朦胧了视线,江稚鱼垂目看向掌心那枚温凉玉牌,忽而轻笑了笑,抬起手抹掉了垂下的泪珠。
他要保住她性命,不顾一切要她逃。
可她为何要逃?
江稚鱼将玉牌还给简是之,神情凛然瞧着他,沉声道:“我不走,我要入朝面圣。”
此话一出,简是之先是惊了一下,旋即轻轻叹息一声,竟也扯起唇角笑了笑。
他又如何不知晓江稚鱼,依她的性情,绝没有如丧家之犬般落魄而逃的选择。
她是有气节的,更是要体面的。
他懂她,自也尊重她。
他拼尽所有想保全她,可这样的结果若并非她所愿,那前路无论多少险阻,他也要伴着她一道同往。
简是之回身望了一眼被他们抛在身后的无边宫墙殿宇,重新扯过她的手。
“走吧,我陪你。”
他对她微微一笑道。
一路寒风奔走,早已将江稚鱼头上的赤色束发吹落,此刻一头及腰乌发随意散着,下面是赤红色的长袍翻飞,江稚鱼眼尾泛着红,却神情坚毅决绝,远山眉微微蹙起,恰如高野之花般,妖美有力。
前路无尽回廊曲折,宫院深深不见出路,只是携着风霜一步步迈入深渊之时,她顿生出无边心安。
一盏茶后,江稚鱼与简是之一左一右踏入殿内。
刘元霜早回了殿,再观皇帝面色,应当已是知晓了简是之的无法无天之举。
江稚鱼跪于大殿前中,向皇帝叩首行礼。
皇帝投下目光瞧她,一头松散乌发随意垂在脑后,再配上这一身的灼目赤红,正映得她容颜姣好,虽是身着男装,但仔细去看,又如何瞧不出她眉眼之间的娇柔颜色,就是与媚姿女子相比,都要更多上几分热烈美好。
只是他从前从未这样注意过她,也从未察觉她玉骨之中透出的独属于女子的柔婉风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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