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蘩想笑又不敢,掩口道:“是至德十三年。”
十三年,果然之前估计得不错。
今年他正是八岁,要到六年后才会得荫职,到至德二十四年,也就是弱冠时被选为驸马。
而徐绍庭发迹,则是在至德二十四年公主私奔下嫁——谁知道他们两人是谁娶谁嫁——之后。
任卿嘴角微挑起来,冷冷一哂,拿过侍女捧来的妆镜,看着镜中年轻了二十来岁,稚弱得令人感慨的面容。
这面铜镜清晰至极,将他疏朗的眉和秀长双目映得纤毫毕现。
镜中之人虽然年幼,眼中却已透出成人一般沉稳淡定的光彩,于本身的秀美清逸中又添了端凝厚重。
就像是一块美玉被雕琢成了圭璧之类的礼器,不但不损本质,更添了底蕴和尊贵。
若没有这样的姿仪,当初也不会被选为驸马,更不会受邑城公主逃婚之辱,被鬼神驱使着丢掉性命了。
不过君子如玉,越是经历磋磨,便越是能成大器。
不论这一世又将遇到什么,他已经有了前世数十年的经验和对鬼神的戒心,难道还跨不过去吗?
他丢下镜子,带着侍女去堂上请安。
此时天色刚刚透亮,料峭春风吹得庭中花枝乱颤,他身上只着一层单衫,居然还温暖得很。
看来刚才不是他的错觉,这衣裳的材质果然不俗。
他便问侍女这布料的来历。
采蘩娇笑道:“这就是咱们荥阳织云坊产的天水碧双金罗,哪有什么来历。
夫人给郎君做了几套入京穿的礼服,用的是蜀山下仙工坊的布料,郎君一见便知不同了。”
真的没什么特别吗?任卿沉思着走到堂前,就被红漆门槛挡住了。
往日走惯了的门槛不知怎么显得特别高,他费了好大工夫才保持着优雅清逸的仪态迈过去,抬眼便见到了许久未见的父母。
一日之间,他的双亲又从垂暮之年重回了青春。
看着他们温柔满足的笑容,听到母亲褚夫人从饮食到衣服无微不至的询问,任卿才终于感到这次重生有那么一丝好处。
前世为了邑城公主逃婚的事,他一直拖着没再成亲,又不务正业,一心只顾打压徐绍庭,连累得父母总要为他担心。
这一回他定要痛改前非,为国尽忠,事亲尽孝,早日迎娶一名端庄淑女诞育子嗣,好为任家延续香火。
他垂眸掩去愧疚之色,过去向父母请了安。
褚夫人忙扶住儿子,牵着他到桌边坐下,亲手夹了一块甜糯的蒸糕到他碗里,含笑劝道:“阿卿就要和你父亲出门了,路上的东西粗糙,这两天在家里多吃些好东西。”
任卿连忙谢过母亲,也给父母各夹了一块做成玲珑花样的点心。
他父亲任凝笑道:“阿卿年纪渐长,越发懂事了。
等这次从玉京朝见归来,父亲就慢慢教你城中政务,将来把这座荥阳城交到你手里,我和你母亲也可以放心颐养天年了。”
慢着!
荥阳城什么时候成我家的了?荥阳太守可是到二十年后还活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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