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廷又有几秒没说话。
“可现在呢,你居然拿钱收买他们?这是不是坐实了星辰心虚理亏?!”
纪星怄得几乎咽不下气,“你为什么给他们钱——就因为那男的说拿了钱就不找我们手术了?就为脱责?”
韩廷:“是。”
纪星脊背发寒:“他就是个人渣啊!
他只想要钱,拿了钱他根本不会管张凤美,也不会带她去医院……”
韩廷道:“你都知道,还一再犯蠢?”
纪星愕住:“什么?”
韩廷已经把车开到家门口停下。
他熄了火,回头看她:“你还指望给她做第二次手术?出院不到一周就上工地,把身体折腾成这幅模样。
这种病人,这种家属,你还指望给她第二次手术?嫌他这回讹得不够多是不是?”
纪星争道:“我会跟她沟通跟她讲!
康复期的注意事项给她讲清楚。”
韩廷冷笑:“那是上次没讲清楚了?”
纪星哑口。
“腰椎患病的人,别说康复期,康复之后都尽量别干重活。
她没这个条件,又摊上那么个丈夫。
不论给她多少次手术,都会复发。
这样的志愿者我不知道你是怎么选进来的,现在我把她给你剔除了,你还想留?留下来做什么,做星辰试验史上的一块黑历史?你是开救济院呢还是当慈善家?这次不断干净,他们能反反复复狗皮膏药似的粘你一辈子你信不信?到时再来个手术七八次仍有后遗症的新闻,你这公司要不要开了?”
善与利的较量,不过如此。
纪星脑子骤然麻木,徒劳而机械地说着自己都不知真假的话:“治疗过程记录在案,能证明星辰没错。
哪怕接受第三方检查都行。
她……我刚看见她后悔了……把她扔在那里不继续治疗,以后就是个残废……”
“你到今儿还没弄清楚身份呢?你是个商人,真把自己当救世主了?她要死要活,路都是她选的。
自个儿不争气,怨不得任何人。”
韩廷冷声,“我只道你端着一副道德标准高高在上,却没料你愚善到这种程度。
你好心收她,她怎么待你?你以为她感激你,人家跟你眼里那个欺她压她的丈夫一条心,把你往死路上逼。
她在门口闹事断你后路的时候,想过你半分难处?!”
纪星彻底失语,突然间没了任何情感。
是羞,是愤?是怒,是恨?是嘲,是苦?是悲,是叹?她都不知道了,只是眼睛很痛,鼻子很酸。
今日连遭背叛,平日合作愉快的医生出了事把她推去最前头,真心帮助的患者却被家属绑架过来讹她……他们一个个挑战着冲击着她自小信奉的价值观。
她不知道究竟是世道太险恶,还是她太书生气,太过理想化。
她本就被这番冲击搅得心力交瘁,原想强撑着解决了问题再独自消化,此番却猝不及防被韩廷一手撕开遮羞布,将她的狼狈模样暴露无遗——她就是那个滑稽而固执的唐吉坷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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