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鹿栅东南一角的墙头都垮塌了,究竟打算修到什么时候?你有那些闲情到处乱跑,不如将宫务照看妥当,否则留在神宫也无用,干脆派你常驻江南道算了。”
他这通别扭闹得毫无道理,引水、修墙头,这些零碎事不是有长史吗,什么时候轮到他去打点了?他看得出来,他是不满他和莲灯走得太近,继九色之后他又找到个新玩物,占有欲强得不准别人靠近。
他笑了笑,“座上一个人在神宫也无聊得很,不如随我进城吧。
咱们去云头观,带三个小娘子逛夜市去。”
国师设想了一下,他这样的身份,带着他们在拥挤的人群里穿梭么?那种画面对他简直就是种侮辱。
他漠然别过脸,“本座和你们一起?你何尝见过我干这种事了?你要去就去,只是我提醒你,拿捏好度,别忘了自己的本分。”
他不轻不重的几句话砸上来,放舟不敢再嬉笑了,肃容长揖一礼,却行退出了内阁。
国师百无聊赖地撑着脑袋,垂眼看九色,有一下没一下捋它短而薄的顶毛,“春日冗冗,长夜漫漫……今天是除夕啊,听说外面很热闹。”
九色抬起鹿蹄,大咧咧指向了屏风前一人高的铜镜。
他懒懒转身看,镜子里的世界模糊扭曲,泛着晕黄的光。
他嗯了声,“你是说我穿得没有春官好看?还是我易个容,其实也是可以去城里找他们的?”
九色什么都没表示,国师举一反三,立刻觉得这个办法可行。
打定了主意一阵风似的卷起来,从柜子里面翻出几件衣裳,襕袍直身一件一件往身上比,让九色挑选。
九色是鹿,鹿对颜色不太敏感,但是它喜欢那件带着竹叶纹样的。
国师轻轻笑起来,脱了身上禅衣,戴上发冠,束起了蹀躞带。
该挑张什么样的脸呢……他开箱查验,比选衣裳更用心。
国师任何时候都很注重外表,左找右找,找到一张多年前用过的脸。
仔细粘好了眼窝和唇角,镜子里照出一个俊俏的年轻人。
他摘下马鞭作势扬了扬,“金紫少年郎,绕街鞍马光。
刬戴扬州帽,重熏异国香。
垂鞭踏青草,来去杏园芳……”
九色喜欢吹捧他,他感觉良好的时候,它一直能够很合拍地叩击地板。
国师在镜前照了又照,确定无可挑剔了,踅身去关箱盖。
然后一个错眼看到案头摆放的红木盒子,捏着云头锁扣揭开,里面是张姣好的脸。
莲灯上回畏罪潜逃,没来得及拿面具,做成之后就一直收在他的内阁里。
这张脸是从她脸上拓下来的,轮廓依旧,不过五官有了改变。
他曾经逗她,说要把她做成老妪,结果最后还是做了个美丽的女郎。
他低头俯看,大约这是他长久以来做得最成功的了,皮肤莹洁,和真人无异。
不过缺了对灵活的眼睛,乍一看诡异可怖。
他把面具卷起来,揣进袖袋里。
拉开直棂门走出去,卢庆正在台阶下指使侲子修剪草坪,看见他,没有丝毫惊讶,转身吩咐,让宫门上即刻备车。
国师摆了摆手,“把我的玉花骢牵来。”
他已经算不清自己多久没有骑马了,再说用车辇走起来慢,等进城,恐怕天都已经黑透了。
卢庆应个是,忙传马童预备,自己侍候国师往宫门上去。
可是看时辰不早了,也不知国师是什么打算,匆匆道:“座上要出神禾原,少待片刻,小的这就去传令四官,命他们随行护卫座上。”
他说不必,“本座一个人出去走走,你们聚在一起守岁吧,今天是除夕呢。”
说着牵过缰绳翻身上马,鞭子一抽,快意地纵出了几丈远。
神禾原地势高,可以清楚看到远处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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