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斜着眼看他,瞳仁儿黑白分明,是世上最纯净的颜色。
他坐在桌前整理文房,她就在席垫上倚着凭几。
他转过脸瞥她一眼,然后心境就豁然开阔起来。
她在他的视线范围内他便是快乐的,大人的世界太多勾心斗角,他和她在一起,她娇言憨语的,他应对时不必考虑太多。
就算一时说错话惹她生气了,他还能板起脸端大人的架子,她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实在好玩得很。
“那你到底去不去”
他的手指在书的扉页上轻抚,“我不想把你一人留在家里。”
他想让她去她就应该去,可不免又担心,那样人多嘴杂的地方,谁能预料到会发生的事知闲嘴上答应他,私底下怎么样天知道她渐渐开始抵触知闲,究竟是什么原因她也说不上来,就是瞧她这里不好,那里也不好。
她缓缓摇头,“我不想去,我怕听见人家背后嚼舌头。”
他也不强求,搁下牍诉道,“也罢,不去就不去吧我正好要往睦州办差,那日就不回来了。”
“你要往睦州去”
她直起身子,大大的忧心起来,“是平叛么为那女皇帝的事”
“什么女皇帝不过是个会些妖术的道姑。”
他此去倒并不是为这桩事,如此小规模的起义,一个州府就能镇压下来。
他是往那里巡营,朝廷要抽调两个折冲府戍边,少不得和那里驻扎的将军交接。
不过瞧她发急的样儿,他又生出点逗弄的心情来。
话说得含含糊糊,像接赋,只接了上半阙,下半阙有意顿住。
她反反复复思量,到底“会法术”
是个什么样的定义,是不是如同画本上讲的狐狸精一样,会撒豆成兵,会迷人心魄她莫名觉得可怕,惶惶望着他,“一定要去的么”
他颔首,“一定要去,这是陛下的旨意。”
她哦了声,顿了顿问,“那蓝笙呢他会和你一道去吗”
他低头摆弄桌上的寿山石镇纸,“蓝笙是左威卫府的人,自有他的公差要办,怎么能时时同我在一起呢”
那怎么办她哑然怔在那里,才发现大将军的名号听来威武,实际上要担负很多危险。
“你又不会捉妖,干什么偏叫你去”
她嘟嘟囔囔的绞着手指头,“你才刚还说要去叶府观礼的”
“是啊。”
他漫不经心去提起笔来,一面在公文上勾勾画画,一面应道,“反正你不去,我在那里呆着也无趣,便在睦州逗留两日,等过了日子再回来不迟。”
布暖转过弯来,笑道,“舅舅真是的,非让我去就说嘛,弄了这些弯弯绕,可把我吓了一跳。”
他掩饰着咳嗽了一声,“我只是想着你到外头去,多接触些人是有好处的。
你还记不记得幽州的表姨母她女儿上年才殁了的,我昨日修书给她,把你如今境况同她说了。
她夫家不在朝野为官,认识的人也不多,你就顶她女儿的名,这样一来,往后选婿也不必顾虑什么了。”
她嘴角的笑容渐渐隐匿,别过脸道是,心里只觉难受。
他终究和所有人一样,操心她的婚嫁,唯恐她将来没有着落,要在沈府蹉跎一辈子。
她不再说话,容与暗忖着是不是自己过于急进,又叫她误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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