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爷不必想太多。”
他当然明白自己和谢紫殷之间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释得清。
就像他们彼此心知肚明,当年的事情究竟如何演变成那样的地步,可知道归知道,要不要原谅,能不能放下……或者说,霍皖衣直到现在,还是没有做好解释的准备。
他无从解释,不敢解释。
如同他这一生,总是在帝王的命令下做坏事,又做自己不愿做的事。
他受得住任何人说他有罪,说他狠毒,反正他对他们毫无愧疚,他只认为自己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真要说来,他霍皖衣理应是个忠臣、纯臣。
史书工笔之下,他至多也是个“愚忠”
的忠臣。
然而他不能是个名留青史、流芳百世的忠臣,他成了奸佞,成了野心勃勃的权臣。
先帝的错误要由他来背,因为他还活着,先帝的仇人要向他来索命,因为他还活着。
可他喜欢活着。
眼见着谢紫殷将四碗药汤一口口饮尽,霍皖衣脸上笑意盈盈:“相爷在作什么画?”
他一边问,一边用绢布去为谢紫殷擦拭唇角。
手腕被人擒住,他怔了怔,对上谢紫殷意味深长的双眼。
谢紫殷道:“夫人这般殷勤可人,难道真的别无所求?”
霍皖衣眼神闪动,笑道:“我求相爷不行么?”
“你想求我什么?”
檐下的雨如珠而落,敲碎几分静寂。
霍皖衣道:“……我最近仰仗相爷做了许多事。
没有相爷默许,我见不到陛下,没有相爷相助,昶陵之行我亦走不通畅,就连莫公子的事情……我都是凭着相爷才走到今天。”
然而正最该是谢紫殷得寸进尺,讲出条件的时候。
他凝视那双无法看透的眼睛,却只得到谢紫殷一句:“蠢人也走不到今天。”
霍皖衣睫羽颤动一瞬:“相爷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还要说,我都是凭借自己?”
谢紫殷松开他手腕,随意道:“你如果事事都靠我,那从一开始就不会想法子离开。”
霍皖衣道:“相爷觉得我可以离开么?”
那只手重新执笔作画,铺展的宣纸上墨色深厚,将巍峨耸立的群山勾勒。
谢紫殷似笑非笑地反问:“你以为呢。”
霍皖衣道:“我以为相爷不会想要我离开。”
“我关不住你一辈子。”
“……没有关不关得住这种说法,”
霍皖衣却好似要争个输赢,“比如废掉我的手脚,剜去我的眼睛,让我除了相府无处可去,没有任何逃跑的机会与能力。”
墨迹在群山的头顶划出一道横。
不知这是不慎添出的一笔,还是本该落于此处的点睛之笔。
谢紫殷偏头看他:“霍皖衣,在你眼里,我有这个必要以这种方式困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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