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及此处,程素月又忍不住看向马车,帘子依旧垂着。
同行这几天,她鲜少见到柳弦安出来溜达,说真的,这还是程姑娘这辈子第一次见到这么不怕闷、不怕坐的男人。
于是她调转马头去找高林,小声问:“哥,柳二公子怎么也不同我们一起吃饭?”
“你管这事做什么。”
高林警觉地告诫她,“他可是公主相中的人,你别捣乱。”
“哎呀,我不捣乱,我就是好奇。”
程素月用胳膊肘捣捣他,“哥,你说柳二公子都好看成这样了,那她妹妹不得美得跟仙女一样,咱王爷居然都看不上吗?”
提到这件事,高副将立刻想起了柳小姐那掷地有声的跳湖大计划,继而开始牙疼头疼浑身疼:“行了,不该你管的事情别管,这一趟既有赤霞城的瘟疫,又有万里镖局的前朝旧案,难道还不够你我忙的?”
程素月“哦”
了一声,终于暂时收起好奇。
她知晓谭大人在王爷心里的位置,算孩童时期的半个老师,听说惨案发生的前一个月,他还在谭府里与几位小公子一起混吃混喝,约好了等山中梨花堆雪时,就同去猎场射箭玩耍,谁曾想,没多久就传来谭家满门丧命,血染长街的消息。
当时整座王城都炸了锅,各种谣言沸沸扬扬,甚至还有人说幕后那只手是皇上,说谭家人死不瞑目,正化成厉鬼四处乱飘。
百姓人心惶惶,恨不能将辟邪符咒从头贴到脚。
原本花团锦簇的繁华之都,像是一瞬间就被阴云笼罩了。
而梁戍同样陷入了这片浓而不散的黑影中。
他那时尚不满十岁,先前从未尝过亲朋离世的滋味,原本听说谭大人要被打入天牢,已是心急如焚,殊不知更惨烈的现实还在后头。
发丧那一日,黑漆漆的棺材一口接一口被抬出谭府,却连个哭灵的人都没有。
梁戍只被允许登上城墙,远远地目送了谭大人与玩伴们最后一程,送丧的队伍出城时,一阵狂风也恰好吹散了他手中拿着的一叠纸钱。
飘飘洒洒,似下了一场春日里的梨花雪。
……
白鹤山庄在收到阿宁的消息后,很快就回了信,除了让他们听从骁王殿下的安排,还送来许多银票,方便沿途采买药材。
除此之外,柳拂书不忘给儿子单独寄一封厚厚叮嘱,叮嘱他平日里散漫爱瞌睡也就算了,但瘟疫鼠患绝非儿戏,身为白鹤山庄的人,哪怕不通医术,也要尽量相帮,切不可嫌累嫌烦,成天躺着。
收到这封家书时,柳弦安正在烈日下分拣新买的药材,晒得整个人都要化了。
他觉得自己的爹这辈子是不大可能分得清“因为懒而不想做”
和“因为没必要而不需要做”
之间的区别了,所以也并没有辩解,只言简意赅地回了一个大大的“好”
字,成功达到了让亲爹在拆开信的一瞬间,就怒气攻心、气血上脑、险些过去的逆子效果。
这一晚又是宿于林中。
连日奔波,让所有人都倍感疲惫,尤其是柳弦安,他自打出生到现在,就没赶过这么狂野的路,肩颈腰腿没有一处不酸的,不过酸了正好,能拿来练练拔罐。
“公子!”
阿宁被艾灸烫得哇哇直叫。
“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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