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给你看病。”
没有谁会无缘由地为了一个灰扑扑的小人物驻足。
但纪驰在经过他时放慢了脚步,纪驰身后的人也只得跟着这位爷的节奏,慢下往急救室门口走的步伐,并且分出一部分注意力,放到这位看上去深受挫折的民工兄弟身上。
他接着电话,视线自然而然地往他们所在的前方投去,仿佛确实神情淡然,身形坚定。
可不用细看,沾满尘埃的发茬、比深色t颜色更深的横乱的灰痕污渍、领口处破破烂烂的毛边,无一不在同他人讲述他的生活经历和社会地位。
他就是个农民工,还属于混得很惨的那种。
像他这样的人,经常在工地上跑的管事们见得多了。
年纪还轻着的,没有背上家庭的责任,兴许活得潇洒一些,但又能潇洒多久呢,生活的苦难,像一张笼罩在穹顶慢慢往中心收紧的无形大网,这些由农村上、小城里汇集而来的底层人,出生、成长与死亡,都在这张大网中,他躲不开,也逃不掉。
娶妻生子、父母养老、房、车、孩子学费生活费,或者疾病,倒点霉的破些无妄之财,随便沾上哪一点,都得加速这张大网向自己收紧的速度与力度。
过不了多久,年龄就会在钢筋水泥筑成的世界中模糊界限,后来竟然连名字也模糊,像只有出场先后之分的电动机,使用时间一长,落灰量都变得一样。
为了区分,没皱纹的在姓氏前加个“小”
,有皱纹的在姓氏前加个“老”
,他们逐渐拥有同样劲瘦的肢条,同样黝黑的皮肤,同样无神的双眼,同样的汗,同样的泪。
这种同质化成为了旁人眼中的刻板印象,连他们自己也无条件地默默接受。
他们这样的人,要是头上没顶着那顶明黄色的安全帽,几乎是隐没在土地与人群中的阴影。
就像现在,如果不是因为纪驰驻足,他们谁也不会在意电梯口旁边是否有一个这样狼狈落魄的男人。
哪怕在灰暗的外壳下,是一副那样漂亮的面庞。
夏安远放下手机,对纪驰礼貌地颔首:“纪总,我听他们说了,当时是您及时安排人在下面用安全网接着,谢谢您,真的很感谢。”
纪驰旁边有人递来一叠单据:“你是侯军的家属?这是收费单据,你先看看,后面的事情得等律师来了再说。”
这人夏安远见过,他的办公室就在徐福办公室旁边。
夏安远正准备接过来,纪驰突然按下那人拿单据的手,目光有稍纵即逝的阴鸷:“他不是。”
“哦……好。”
那人一愣,往抢救室门口探头看了看,大拇指往后一指,“那我去问问那边?”
夏安远当下即刻断定这个人并不知晓纪驰的身份,要么就是他蠢得相当可以。
纪驰是什么人,谁在他跟前不得战战兢兢规规矩矩,更何况被还这种眼神盯了一眼,换个人魂都要吓飞了,他竟然还敢这么吊儿郎当。
难道纪驰不是这个工地的大老板?
想到这里,夏安远望向纪驰身后的那群人,人群里有一张男人脸,是陌生又熟悉的。
王幺娃嘴里那个拿钱让他整自己的红帽子!
拿掉帽子,这人更眼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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