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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知事之后漫长的时间里,白雪川见过各种各样的人,良善的、丑恶的……他们细微的目光变化与情态从来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然而他却唯独读不懂母亲的神色。
……
越都沦陷后十七年,北方最后一座保皇党的大越遗臣驻守的城池在西秦与东楚的夹击中沦陷,楚皇因麾下一员大将被守将射杀,怒而下令屠城。
大越遗臣为保一城百姓,求至当世大儒白忘仙面前,后者闭门不出,三日后,其夫人捧百尺血书出城,阵前求敌军以其夫之命代一城百姓之命。
楚皇殷凤鸣动容,亲自下马接过血书,令三军不得动城中百姓一根毫毛。
又三日后,原大越保皇党儒门叶斐公率半数儒士归顺东楚。
当日入夜后,楚皇行宫前,上百儒士大笑自焚,白衣沐火,延烧十里。
“白忘仙之后,儒门再无血性!”
“哈哈哈哈!
人世气节无存,吾辈何所恋生!
不如归去!”
“老朽就在九泉之下看着你们这些伪儒如何生于清白,死于泥淖!”
有野史记载,那是儒门之风的末日,此后之儒门,不再有直指君王之过的铮铮之骨,它们都随着血与火永远掩埋入了王朝崛起的尘埃中。
也正是那时,白雪川的书架上,再也没有了儒门的经典。
又过了两年,不堪门外日日有儒生相辱,应亡父故友之邀,白母携亲子入了塞外以避浊世纷扰。
“儿欲辞家寻道,望母亲珍重。”
母子之间已有数年的冷漠疏离,有时白雪川想多说些话,母亲却总是摇摇头,恍如一个哑子。
便是连儿子终于想寻求改变而远游,她也仅仅是点了点头,似乎忘了这也是她曾珍爱如血肉的孩子。
书上读来的慈母手中线,白雪川并没有见过,到走出家门时,得到的仅仅是一句淡淡的“勿念”
。
后来,他到过很多地方,在三教论法会驳倒了禅师,引得百家大能惊艳,在杨柳酒肆与擦肩而过的诗客赌书泼墨,在松亭道旁观棋而语,被下棋人看中,强行带回去承接了衣钵。
……再后来,也在遥川瀚雪山,遇见了命中劫难。
“……顽劣有之,却也难得娇憨可爱,不堕陈年旧怨。
塞外苦寒,若母亲愿见,正月十五,雪川便接母亲来遥川一聚……”
“可。”
那是数年来母亲第一次回他的信,信上虽依旧是疏离的语气,却难得解冻了一回。
彼时白雪川一度放下了胸中纵横之志,直到去了塞外,见得离离原上白绫飘,方觉世情于他,从未温柔以待。
“夫人每日里一遍遍地看着寄来的这些陈信,有时会画一画您描述过的小姑娘的画像,问奴婢像不像,说公子喜欢的,她自然也喜欢。”
“其实夫人这些年笑得比以往多了,只是前些年熬坏了身子,终究没能抵得过塞外的寒气……”
“公子节哀吧,这是夫人两年前便留下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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