缁纱玄衣,玉冠簪犀,一匹羸弱老马上,男子吹笛缓缓而行,子夜的黑暗逐渐褪去,长眸羽睫虽日光薄云渐渐明晰。
“是王子卿。”
“王叡?他怎么来了?”
人对权势有着天生的敬畏。
正如士大夫常于史书中的几页来定胜负一般,对于权力场上的三六九等,也通常由起家官极其履历来粗暴地划分。
然而眼前的人,则是无需被划分的那一类,他来划分他们。
只是来者并非如他曾经于朝堂上叱咤风云那般咄咄逼人,一纸功名不过作船,他自摇舟汲水而行,远眺风雪千山。
他吹笛而来,自有高风缈缈,泓峥秋岚之态,通明透,闪光生,此间美,断然无关其他。
执笛双手缓缓放下,余者仍沉醉其中。
“上官弘。”
说者于视角上仰视,而听者则从其它角度仰视,“你我城下一叙。”
关陇界上,几乎都与王叡有些故旧,或是期盼着与王叡有些故旧。
天水的上官弘一度入中朝为官,便曾一睹十八岁中书令的风采。
而杜真明显属于后者,出于年龄上的吃亏,他出仕时,王子卿已辞官游历四方。
至于与王子卿同辈的人,则连目送其尘的机会也没有了。
上官弘依言出城,王叡的威信不至于让他命丧城下。
杜真于城上观,只见上官弘与王叡相谈甚欢,心中颇为不放心,仍派人跟随。
王叡见一众人前重后杳,只笑了笑道:“何必监视上官国相如此?”
“非监视相国,而是瞻仰王令君。”
跟随之人心虚。
上官弘亦觉如芒刺在背,只听王叡道:“我亦犹人也,杜将军得太后宠信,日后之位必尊荣我百倍。”
既罢,上官弘复至城门,对杜真道:“放了他们,他们便不会索要王妃遗体。”
最终,杜真带着满腹狐疑,同意了上官弘的意见,准备将陆昭等人送出城门。
在被松绑的一刹那,陆昭忽然明白了些什么,她对上官弘道:“相国,可否为我们备三匹快马?”
见上官弘仍在犹豫,陆昭继续道,“安知此事无关明日?”
杜真方要阻拦,只见上官弘目光幽幽,声音喑哑:“给他们。”
厚重的城门再度打开,缝隙间的清尘一线如刀刃劈在已如玉轮的面庞上,刺眼异常。
“跑。”
陆昭清冷决绝的声音毋庸置疑,“他们要杀我们。”
“谁?”
其余二人异口同声。
“王子卿。”
没有人可以带着真相逃离此地,如同杜太后需要一名凉王妃与两名媵侍的尸体死在城内,来宣告汉中王氏仍是从叛亲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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