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法有云,厚而不能使,爱而不能令。
这两年他一味骄纵,李棋果然愈发造次了。
按规矩,夜里书童应在外间地下将就,随时听候吩咐。
可自打入秋天凉,李棋便挑拣起来,动辄嫌外间窗漏灌风,又说地铺阴冷冻人,一心要进里屋上床来睡。
每每他叽歪几句,李镜便心里刺挠,唯恐自己又想掐他,只得随他去了。
桶里水渐渐凉了,李镜终于收回神来,抬头却不见李棋。
他只得自己擦身穿衣,吩咐门外差役收拾了出去。
走到床边,却见李棋早已钻进被窝,正直挺挺躺在靠墙的里侧,双目紧闭,一脸悲壮地咬着被头。
李镜只当他被仵作之死吓坏了,掀开被才发现,李棋竟没穿里衣,一丝不挂地盖在被里。
愣怔片刻,他便想到这是什么意思。
“误会了,棋儿。”
他尽力稳住心绪,面不改色道,“夜凉风紧,我只想同你作伴,不是要做那种事。”
李棋闻言脸烧得血红,脖子一缩钻进被里,臊得直想一头碰死。
李镜从衣箱里取出一身干净衣裤,塞进被里,故作轻松道:“平素我如何待你,你竟这样看我?该打!”
李棋赶忙顺坡下驴,把被一掀,夸张地长吁一口气,装傻道:“嚯,吓死我了!
好好儿地叫我‘洗洗’,我当公子失心疯了,要生吃了我哩!”
言罢故作不讲究状,大剌剌在李镜眼前穿衣拎裤,满不在乎似的又睡下了。
李镜摇头笑笑,吹了灯也上床躺好,心跳却久久不能平息。
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一个活泼泼的俊俏可人儿整天围着他转,说没动过那种心思,实属自欺欺人。
可李镜向来骄傲矜持,自我要求严苛,不敢放纵淫欲;加之他对李棋常怀三分怜惜愧疚,小时候掐人脸蛋,长大了又想对人做那种事,他只道是自己“阴暗暴虐”
的劣根性作祟,每每邪念一起,便默诵上百十遍《太上净心咒》,正心诚意驱除心魔。
可方才李棋这番举动,令他心乱无比,念了八百遍《太上净心咒》仍睡不着。
他只得收敛思绪,专心思索起仵作自戕一事来。
许昌是冲着他来的,事发当时李镜便有这种感觉。
许昌刺腹前两眼直直与他对视,目光里满是不甘与怨愤;他以如此惨烈的方式赴死,定是背负着天大的冤屈,想让李镜为他昭雪沉冤。
再者,有人在惊惧之下说出“冤魂索命”
的话,可李镜追问起来,众人却又跟着县尉赵平一道儿改口,一问三不知。
这背后一定有事,江都县衙一定隐藏着王寂、赵平等人不愿他知晓的秘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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