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导站了起来,这出戏比他想的有意思,在走下一场之前,他叫住了傅笙:“谁让你这样演的?”
“我自己。”
傅笙轻笑。
她没上赶着把想法一股脑说出来,这时候说了导演也不一定听得进去,她要让这个韩导等着看。
剧本上方巧荷被自己栖身的戏班子赶出来这场戏,原本是有台词的,她要和那个抢了她名角光环还骂她下贱的女人撕破脸据理力争的,但是被傅笙把那些动作戏全数删减了去,换了个演法,把方巧荷塑造得格外卑微柔弱,甚至憋屈。
韩导奇了,没想到还有演员会自己给自己删戏份的,他没作声,直接招呼人紧接着拍下一场。
下一场,镜头一转就是几个时辰之后了。
方巧荷拄着一根破木头在大街上溜达,天地之大却无一处是家,她的发丝比早前更凌乱了,尖下巴在发丝中间隐隐现现,汗水冲刷掉脸上的灰尘,显出一种破碎的风情。
方巧荷步履虚浮,她正病着,连口水也喝不上,眼前逐渐有了重影。
她嘴里小声哼唱着戏文,如泣如诉。
眼下,也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勉强撑着走下去了。
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从拐角绕出来,愁眉苦脸,右手五根指头在袖筒里敲敲打打。
宫里又逼着排新戏了,可他还一点头绪也没有。
急啊!
方巧荷看不清楚前路,更没看见这从拐角里冒出来的年轻乐师,身子一歪就撞了上来,恰好让乐师听见最后一句未及消散的尾音。
乐师猛地停下,瞪大了眼睛。
妙啊!
再一看,那个哼唱的姑娘已经倒在地上,他赶紧去扶。
“姑娘学过戏?”
“学......学过......”
方巧荷见自己撞了人,吓得清醒了两分,低眉顺眼地跪伏在地上,连连向对方告罪。
“那......姑娘身处哪家班社?”
这话戳中了方巧荷的心事,她早早被爹娘卖去了戏班,出了唱戏什么都不会,但她现在被自己栖身的戏班赶了出来,已经没有活路了。
方巧荷不言,只是暗自垂泪。
乐师已经明白了,他向方巧荷伸出了手,“你可愿进了我的班底,我们一起弹唱?”
方巧荷抬头,惊慌的双眼中噙着一泡热泪,她颤抖着抬起一只素手,放进了乐师温暖干燥的掌心。
Cut!
韩导又一次站了起来,他看明白了,傅笙演的这个方巧荷不全是剧本上的方巧荷,她比剧本上的方巧荷更像方巧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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