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妪叫裘千尺,原是此谷的女主人,十八年前因为毒害丈夫情人柔儿,而被绝情谷主公孙止挑断手脚筋抛入鳄鱼潭。
侥幸不死后,靠洞穴中枣树掉下的枣子为生。
年深日久,裘千尺身上原就破烂的衣服早就不能穿,只能以树皮树叶遮身,可见她的日子过得颇为狼狈。
而那半脱的稀疏银发和似树怪的皱巴巴皮肤,叫人完全不出十八年前她曾也是一美人。
做为一女人,被害成这样,的确可悲而凄惨。
不过小福也知道,裘千尺本人泼辣暴躁,气量狭小,因丈夫偷杀人泄恨,前后更是多加以戏弄侮辱不顾旁人死活,落到如今这场面虽不能说咎由自取,但的确与其先前的所作所为有关。
况且,在经过多年这么后脾气变得更为古怪阴狠,说其残忍冷酷并不为过。
譬如现在,惊惶过后,裘千尺定定着小福,忽然露出几分嫉恨来,似疯似狂地泣然道“你的脸长得倒是美得很从前,从前我”
她许是想说从前她也很美,只是一提到“从前”
二字,多年来也浇盖不了的怒恨便铺天盖地袭来,随后的话便是沙哑得不成调也不成词,近似发狂的絮语。
在昏暗深邃的洞中,更如鬼哭狼嚎。
小福倒是不以为意,只微微一笑道“多谢夸奖。”
在这样的场景中还如此淡然自若笑意盈盈,比起那狼嚎鬼哭,到不知道是谁更显古怪一些了。
裘千尺不知是被小福的话一噎,还是被她那种笑眯眯的状态吓唬住,倒是很快又安静下来,只是声音经过哀嚎还显厉然“你方才是不是说了出去你以为我是什么能随意糊弄的死老婆子了么是不在公孙止叫你这来,好继续骗我”
她原是想在“你”
后加上“贱人”
二字,但又实在觉得少女来得鬼魅,尤其是她手中的明珠照得其翩然出尘,配上那虚渺的笑意,叫人不出深浅也猜不出来意。
只是既然能到此处,除了公孙止,还有谁能知道这里能让她进来少女来此多半与公孙止有莫大关系,想起那厮从前就极美色,裘千尺的心又如置雷火之中,凄然生恨,乃至忘却先前忌惮动了杀心。
但听“波”
一声,一物自她嘴中吐出,速度之快,又出其不意,以少女所站之近绝无逃离可能。
裘千尺虽手脚筋具断,但在地下十八年,为了取得树上枣子,倒是练出以口喷射枣核钉的功夫。
就这一手,力道之大,足以伤杀江湖中一流的高手。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少女仅仅是瞥了那物一眼,既不阻拦也不躲避,身形未动,声音未发,枣核却无端消失。
事发之离奇,虽似不起波澜却足以叫人骇然,裘千尺大惊之下几乎以为她刚才并未吐核,一切都只是脑中幻想,抬眼再,裘千尺却见那少女似笑非笑,便自知一切不是幻想。
“你是人是鬼”
“人。”
小福顿了顿,为了说服她似的,又多加了两字,“高人。”
裘千尺的面色已由恨便为忌惮和恐慌,但若再仔细,那种印入如覆翳的眸子中深深的嫉妒还在。
小福将其通通在了眼里,心中并没有怒意,只是有些淡淡的好笑。
然而这种好笑又因为性别之故而让她多了些许感叹,她倒是不感叹女人为何总是嫉妒女人,而是感叹若她失忆后得的身体是裘千尺的,落到今日这境地后她又会怎么做。
说到底,人之境遇孰能料到裘千尺原也算是一个受宠的江湖千金,受宠而任性,奈何所遇非良人,伤及人命柔儿却又放过罪魁祸首公孙止,落得如此下场。
推己及人,哀其不幸,却也知其所为不可为。
小福不是至邪至恶之人,也不是至善至美之人,若非要列个阵营,或许是混沌善她前来找裘千尺倒不是为了替裘千尺报仇,仅仅只是觉得,裘千尺和公孙止互相伤害才是对公孙止最大的报复。
顺带着,让这两人了结当年恩怨,若是照旧会同归于尽的话,那么绝情谷她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小福摸了摸自己的酸冷的腰部,一想到月事之时几经艰险又落入深潭,身上脏污腹中冷疼,一时之间唇上笑意都淡了几分。
这般疼痛,郭芙倒是能忍。
小福心中暗暗叹气,身上疲惫是她所不能忍的,因而不再逗弄裘千尺,直接道“我是被那公孙止坑害进来的,这点绝不虚假,若你要问以我武艺如何被坑,想必你对他的阴险狡狯所知颇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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