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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娘阖上双眸,搭下的羽婕微微发颤,终于下了决心道:“肖淮,我很高兴你还记着我。
可那时我身份低贱,所有的事全不由己,总想着过了今朝就没有往日,所以才会……才会那么对你。
可我现在已经不同了……”
她看见肖淮的脸色渐渐沉下去,把心一横道:“我现在已经是有婚约的人了,事事都需要避嫌,再没资格任性地去靠近一个遥不可及的人。”
肖淮握住酒杯的手腕一抖,倾身追问道:“你何时有了婚约?”
春娘又倒了杯酒,抹了把脸上的泪道:“他是个鳏夫,有个三岁的女儿。
可他对我很好,经常来我酒坊帮忙,他女儿也很喜欢我。
以前的事,我告诉了他,他说我们都是可怜人,正好搭伙过日子。
他现在去了省城进货,明日就会回来了。
肖淮,到了现在,我只想能过些简单平静的生活,以前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自问从未亏欠过你,你也绝不亏欠我。
今日我陪你喝到尽兴,明早起,咱们便各走各路,就当从未相识过。”
肖淮心中无来由的一痛,却说不出挽留的话来,将酒杯送到唇边一饮而尽,又再斟上一杯,朝她手里的酒杯碰了碰,声音有些发哑道:“我也想看你过上好日子。”
春娘忍住泪意,又拿了几坛酒过来,四周沉静,只听见酒坛撞着瓷杯的声音。
像极了她被送进左相府的前一晚,他不出声陪她痛饮发泄,直到那个带着酒香的吻,混着他呼出的气息,反反覆覆,在她梦里回现。
多少难熬的漫漫长夜,就靠着这么点甜意,才能有力气撑下去。
春娘的酒量不及他好,渐渐地便觉得脑中发沉,眼皮也灌了铅一般,索性往桌上一趴,大着舌头道:“其实肖淮……我很高兴……高兴你没忘了我……可我也明白……你记得的……根本不是现在的我……现在的我已经不值得你去记着了……”
她越说越觉得心酸,干脆藉着酒劲,将这几日压抑的情绪全哭了出来,肖淮默默看着她,掏出张帕子,温柔地帮她擦着脸上的泪,然后也将下巴枕在手臂上,对着她的眼睛道:“现在的你,很好。”
可春娘已经昏睡过去,并未听到他这句心声,肖淮脱下外衣披到她肩上,再坐回时,见她唇角微微翘起,忍不住伸出手指在她唇纹上轻轻划过,可很快又想起她方才的话,立即将手缩了回来。
第二日,肖淮鬼使神差地还是去了酒坊门外,只是站得远远,看着一个朴实又健壮的汉子站在门前,笑着从马车往下搬东西,一手拎一包,做事十分利落。
旁边还站着位扎羊角辫的小姑娘,笑着酒窝弯弯,一见春娘就往她怀里扑。
肖淮在那里站了许久,直到寒露爬上脚踝,门口再也没有那一家人的身影,他才低头自嘲地笑了笑想:她说的没错,零落半生,那才是她最想要的生活,不该被任何人打扰的生活。
后来,他就不再去白露酒坊,但始终记着那桑落酒的味道,便让宅子里的下人去酿,可始终酿不出他想要的滋味。
直到有一日,玉墨在厨房外,撞见他第一次发火训斥了下人,低头轻叹了声,理了理鬓发走进去道:“这酒我会酿。”
肖淮没想到,玉墨酿还真会酿酒,而且正是他想要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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