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冷哼一声,扬起的修长手指间夹起一片树叶,黑暗中露出锋利的剪影。
“师父当真要对徒儿动手?”
凤筠的声音有些颤。
“都说了几百遍了,别再叫我师父。”
凤筠用袖子囫囵抹了把脸,心里觉得真丢人。
在京城摸爬滚打那么多年,除了前段时间生病的时候被段少允气哭了,她还真没掉过一滴眼泪。
可如今,把她养大、教给她一切的师父,说不要她便真的不要她了,她当真接受不了。
只听他那么冷漠的语气赶她走,她的眼睛就酸了。
之前她多次来找他,他都避而不见,她还可以安慰自己,师父只不过是凑巧不在家,并非有意不见自己。
她当初决定回京时,他确实很生气,但师父毕竟是师父,再怎么气,过段时间气也会消的。
可是,眼看着七年过去了,他如今就在她面前,却也能硬下心来,连模样都不让她看分明,甚至当真要对她动手,逼她走。
师父的心,狠起来是真的狠。
这点她一向是知道的。
可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这份狠心也会用在她身上。
这么些年来,她每每做梦的时候,还常梦到自己还在师父身边,还无忧无虑地生活在山间。
每当她累得喘不过气来时,她就会回想起过去的日子。
她深信那些日子离她还并不遥远,早晚有一天她终是要回到师父身边的,可没想到,以后她竟连这点念想都没了。
凤府当真是她的家吗?
她能在京城这样混一辈子?
虽说这些年,她和她爹的关系确实转圜了许多,但她扪心自问,她没办法像信任师父那般信任她爹。
她也没办法将她爹视作走投无路时最无需质疑的依靠。
她师父一直以来就是她的这份依靠,是她心里最有安全感的一隅。
可现在,她师父不要她了。
不,应该说,从七年前她决定回凤家起,她师父就已经不要她了。
这些年来,她心里的倚仗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的臆想。
凤筠的两颊都被泪水打湿了,她也懒得擦了。
面前的人又不是别人,那是她师父。
她什么模样她师父没见过?还有什么必要遮掩呢?
她强压下抽泣声,勉强道:“那你,杀了我吧……我,我偏不走!”
树上的人手中的树叶依旧举着,指尖却微不可察地抖了抖:“你……你真当我不舍得?”
凤筠撩开颈边的衣服,“你冲这来!”
“我——”
男人的手举起来,又放下;再次举起来,又重新放下。
如此反复几次,终于松了力,任由那片树叶如小舟一般飘荡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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