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们仍是去了。
沈琢大刑当日,刑场动乱,数千百姓揭竿而起,救他于危难之中。
这些事现在看来过于传奇,无人细思过其中的道理,但沈三桑却看的明白。
或者说,大黎百姓看的明白。
羽林卫总领看得见侯轻衣一番苦心,是为了救急边关,守住大黎的天下,而不是只守住一个李盛;百姓看得见他们的将军驻守边关九年,落了一身病骨,为他们撑起这大黎的江山。
是以,即使平日里他们爱嚼些舌根子,说几句风凉话,可是到了要紧关头,百姓从来不含糊。
即使不知道实情,即使那将军身上还背着“叛国贼子”
的污名,可是百姓的心头,却自有一方明镜,涤得清妖魔鬼怪,照得出灼灼天地。
为君者,最该知道的,左右也不过这一个道理。
幼帝点点头,若有所思。
沈琢知道这多年前的往事,还是在上元佳节,他和侯轻衣,还有沈瓒和沈霖一起回沈府时。
那夜下了雪,沈三桑拉着小孙子和小孙女的的手,看着这样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比往日高兴许多。
这一高兴,就喝多了酒。
他醉了。
大雪中,他不回房,反而铁了心要待在外面,谁也劝不住他。
沈琢摇头一笑:“罢了,让他待着吧。
待他什么时候睡着了,我带他回去。”
阿福跟在他身边,犹豫地望着他,道:“公子,老仆……有几句话想说。”
幼时父亲还身陷牢狱时,就是阿福他们在照料他。
这些年,阿福也一直待在沈府中。
自小到大,沈琢对他极为感激敬重,就同是父亲一样。
听阿福这样说,沈琢便另找了人看着父亲,自己跟了阿福过去。
近三十年前的桩桩往事从阿福口中缓缓叙出,他笑了笑,声音苍老,慢慢悠悠地道:“大人这些年,又何尝轻松过一刻啊。”
沈琢心中已是如闻惊雷。
这些事,沈三桑从未对他说过。
他只知道母亲早逝,父亲每日上朝就只是写颂词。
却不知竟有这样多被埋藏着的往事。
父亲说,我琢儿不要参与那朝堂风云。
父亲说,我琢儿,这一辈子只要平安快乐就够了。
父亲说,报效家国又有什么用呢?人这一辈子,先要有本事过好自己这一生,这才算数。
那时他不懂父亲。
现在,他终于懂了。
长出一口气,沈琢深深行礼:“多谢,阿福。”
阿福笑了一下,风雪中,他的白也愈明显了:“阿福这一辈子没读过什么书,承蒙夫人和大人照料,才得了这样一个好归宿。
如今大人因为怕公子你怪他,恨他,而不敢将多年前的往事告诉你。
可是,阿福想,总是这样错怪,也不是个办法。”
“公子有公子的抱负,大人有大人的苦。
公子和大人,其实,是同一种人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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