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说无妨。”
顾长卿微咳一声,双手交握背于身后,望向池水里的莲花,颇有一番架势。
“曹植为这荷花作赋,言其'览百卉之英茂,无斯华之独灵',又说荷花的根'结修根于重壤,泛清流而擢茎',加之以'星属'来描摹菡萏之美,真是妙哉。
可是...长卿却觉不公。”
容帝头一回听说有人觉得写荷花的美,是一种不公。
“哦?为何不公?”
“皇上看,那满池的,一眼望去是否只能看到荷花?”
容帝顺着顾长卿指着的方向看去,池子里莲花团团围簇,荷红接天。
“如今这池子里全是荷花,所以我们能看到也只有荷花,可是皇上有没有看见,那被荷花压制住的,层层绿叶?”
“都说'花红忘叶绿',这荷花即使再清高也无非如此。
荷花长开了,长美了,却忘了,那曾在她还是花骨朵时候一直陪伴在侧,不肯离开的荷叶。
荷叶以自己宽大的绿色为弱小的荷花遮挡灼热阳光,也任由雨点噼里啪啦打在自己身上,只为了护荷花周全。
如今荷花确实长开了,长高了,长大了,开花了,可她却忘了,那曾伴她左右,为她遮风挡雨的荷叶。”
“荷叶被荷花遮挡、压制,可生性柔软,不喜争斗,只能心甘情愿留在下面,仰视荷花的灿烂美妙。”
“人人来这池塘,只会赞叹荷花之美,连曹植也如此,却不曾有人看到,为了这一对荷花,那如今被忽视的荷叶曾付诸多少。
皇上,这难道不是不公吗?”
容帝为她的话震撼到,久久没有动弹。
他从来不曾想过,一个不过十八岁的小姑娘,竟然有这般难以参透的觉悟。
“旁人都只瞧见这花,你怎生瞧见叶了?”
“回皇上的话,长卿也是有感而发,正巧在此处看到了隐藏在众花之间的荷叶,这才想起来罢了。”
“哦?那你这是为何有感?有的又是个什么感?”
“回皇上,臣女今日入宫,是受皇后娘娘召见。
上次皇后娘娘召见,本想让臣女陪寻阳公主游戏,不曾想来时正巧碰上寻阳公主身体不爽,歇息了。
皇后娘娘没让臣女白跑一趟,让臣女尝了娘娘的露水茶。
那茶真是长卿此生都未碰着的味道,着实令人心醉。
上次来时露水不多了,这茶也就不多了,娘娘心细,见长卿未喝够,这不是,采集了露水,特地让臣女前来尝一尝。”
见顾长卿提起露水茶,容帝微微闭眼,回忆起那茶水不可思议的美妙。
“那茶,真真好茶。
你能喝上也是福气。”
“还是托了皇上您的福。
这茶是皇后娘娘特地为您制的,听说您近些日子吃得油腻,恐您伤身,这不就下了苦功。
臣女瞧着娘娘那般模样,有些咳嗽,怕是晨起凉气大,还要采集露水,染了风寒。”
“见娘娘这般心细想着皇上,臣女才感慨良多。”
“皇上登基三载,后宫虽未有三千佳丽,但比起从前在王府,必然好了很多。
娘娘此时有闲情逸致,也是因为皇上您...甚少去凤栖宫。
皇后娘娘好比荷叶,托着旁的新人开花,自个儿却被压在下头。
于是生此感慨,还望皇上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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