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谕没有京中的消息,他告诉韩望宗:“你问我不如去问何君达,说不定何君达知道的消息都比我多。”
他在京中的主要消息来源,一方面都是宗室皇亲,二是王妃的娘家,但这一年来,随着他失势被赶来淡州,这些亲朋都冷淡许多。
节日会有些日常问候,但朝中的事情谁也不会和汝阳王提起了。
“京中不管出了什么事,都不是我干的。”
李谕说。
韩望宗只觉得这件事情透着蹊跷,却怎么也猜不透。
这种感觉实在很讨厌。
一时间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冬日午后铅云密布,隔壁的琴声不成调。
李谕忽然说:“这些孩子是真无辜,才被我买回来几天。”
他顿了一下:“万一出了什么事,你就劝何君达放走这些孩子吧。”
一个月后。
这天夜里皇帝从昏睡中醒来,似乎有些精神了。
“霈霈。”
他目力已弱,大白天睁着眼睛也觉得眼前像笼着一层雾,更别提在深夜中,他摸索着伸出手,皇后握住了他的手。
“陛下,我在。”
皇后温柔说。
皇帝喘息着问:“霈霈,你过去答应我的话,还记得吗?”
皇后没有犹豫:“我记得。”
皇帝点点头,他只是握着皇后的手,等了许久,仿佛在下一个很大的决心,才说:“好。
明日我要留遗诏。
召萧丞相,周仆射,谢仆射,还有……文太傅入宫。”
皇后没有说话,眼泪已经落了下来。
皇帝没有说话,他渐渐又陷入昏沉,喃喃道:“你决断吧,霈霈,你来决断……”
皇后再也忍不住,伏在床边任眼泪无声涌出。
她知道皇帝的意思。
这半个月来皇帝都在东华宫中养病,身边是皇后和皇后的人。
实际上的号令不通过皇后,根本传不出这个房间。
若皇后阻挠或是动动手脚,他的遗诏很难留下来。
皇后此时并不是在为皇帝哭,也不是感到为难,而是她因为知道自己已经下了决定。
她柔软的心中藏着一把利刃,她将要用它去刺伤她最亲的人。
哭完了,她擦了脸,站起来,走出内室,走过两道屏风。
坐在熏炉边一边值夜一边给衣衫熏香的宫女见到她纷纷起身行礼。
正月刚过不久,新换的宫灯上并蒂莲花盛开,牡丹和鸳鸯正好,描金的祥云上栖着蝙蝠。
皇后在灯光下看着架子上供养的水仙。
她与皇帝,是丞相一对可爱的小傀儡。
若他们有很长的年月,她也许能帮助他强大起来。
但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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