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秀秀的骨灰回来了,下葬在小村南面的高岗上。
村里大部分男人都来了,并在老根叔的指点下不遗余力地忙乎着,把对满仓的同情和对秀秀的惋惜施加在行动上,同时,也把担心的眼神时不时地投向满仓……
从火葬厂回来后,满仓就静默地站立在坟墓前,即便忙碌的人们怎么围着他绕来绕去,他也想不起挪动一下。
人人只道他受了刺激,想不开,不时地给他送上几句安慰的话语,却也得不到他的任何反应,好似他的灵魂,已化作一片枯叶,随着火化秀秀时的那缕青烟袅袅地去了似的。
“可怜啊,年纪轻轻的……”
每个人都在心里着这样的感叹。
埋葬完秀秀,满仓没有随着岳父岳母回到场部去。
昨天,得知秀秀的消息后,跌跌撞撞赶到医院的岳父岳母劈头盖脸就给了他两记耳光,火辣辣的现在还感觉着生疼。
满仓没有埋怨岳父岳母,他理解他们的心情比理解自己还要深刻。
他把小涛交给他们后,自己便躲在突然冷寂了下来的仓库新居中无言地哭泣。
门,被他在里面反锁上了,这样,人们就可以认为他不在家,而不用进来对他反反复复说那些对他而言其实根本不起什么作用的安慰的话语。
这样,至少他可以让自己的心安静些,让自己可以在这安静中多多回忆一些关于他和秀秀曾经一起生活过的片段。
他不知自己蒙在被子中哭了多久,总之起来时阳光已经从白光光变成了橙黄色。
他站起来,看到了对面墙上的全家福照片。
照片上,秀秀笑厣如花,生动如初。
“她真的死了吗?真的死了吗?”
他呓语般一遍遍重复着,问自己,问墙上的秀秀,问已悄然走进的又一个却从此将令他刻骨铭心的惨淡黄昏。
他恍恍惚惚地在屋里各处走着,企图想寻到秀秀还活着的一丝证据。
他摸摸冰冷的灶台,觉得秀秀是真的死了,可看看摆放如初的梳妆台,又觉得秀秀还活着。
他就这样百无聊赖、行尸走肉般地四下里走着、看着,思维在清明和混沌中半梦半醒着。
他不知不觉移至窗前,现西斜的太阳黄得有些异常,像是要起风的样子。
果然,不久,外面便真的起了风。
风一团一团地打着旋儿,从这家转到那家,待转出村外时,一场雨便跟着来了。
这场雨来得很急,也很大。
这让走在路上正在进村的牛群们一丢往日的威武和独尊,宛如打了败仗的大军,在放牧人急切催促的响鞭下显得无从招架。
雨,加重了家中的阴冷,也加重了满仓心中的寒气,想起前夜对秀秀没有完成的表白,想想小涛哭着追赶灵车的凄惨场景,他再一次悲从心来,眼泪,如同猛烈敲击在玻璃窗上的雨水一样,倾泻而下。
雨,来得急,去得也快。
当新月如钩驱散最后一抹乌云时,满仓现,一个女子,正站在远处老树下,女神般一动不动地直望着他的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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