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半年,王守悫在县里又遇见了那女子。
那女子拉住他便不放,将他强拽到自己住处,置办了些酒菜款待他。
那时,他才知道女子名叫胡欢娘,是个唱曲的。
这是他头一回接近烟粉女子,慌窘之极。
敬了几盏酒后,胡欢娘又哭又笑地说,欠了他的恩,别无回报,愿把身子给他。
他忙极力推辞,最后说,这情先欠着,若是日后有用得着之处,再找她回报。
胡欢娘这才作罢,他也急忙起身告辞。
他再想不出其他主意,第二天便赶去城里寻见了胡欢娘。
胡欢娘听了来由,先垂头默忖了半晌,而后抬起头说:“恩公说那个王小槐该杀,他一定该杀,我就替恩公办成这事。”
他忙问:“你……你打算如何……”
“巧不巧?恐怕是老天教恩公办成这桩事。
昨天我在清香楼水边歇息,听见阁子里两个人在低声说话。
他们不知道我就在阁子侧边,其中一个提到了王小槐,说元宵节王小槐要去汴京看灯。
半夜的时候,他会用一顶轿子抬着他出东水门,过虹桥,轿子顶上插一根树枝。
元宵节我们姐妹几个也正约好要去汴京寻趁些买卖……”
元宵节后,果然传来消息,王小槐在虹桥被烧死。
王守悫忙赶到县里,胡欢娘也已经回来,见了他,神色有些疲颓,说:“王小槐不是被烧死的,那轿子上虹桥起火前,他就已经死了……我刺死的……”
胡欢娘顿了一顿,露出一丝笑,却笑得有些不安,随即又叹了口气:“无论如何,欠恩公的情,我算是还了。
那天半夜,我和几个姐妹守在虹桥边,果真等到了那顶轿子,我忙拽着姐妹们上前拦住那轿子,装作拉恩客、寻生意。
我已备好了一根毒针,那毒针是一个术士少了我的恩赏钱,送给我抵还,叫我拿来防身,我一直留着没用。
那天,我凑近那轿子,撩起轿帘,里头有些黑,看不清,不过王小槐似乎是被人装在了一只麻袋里。
我便朝那麻袋戳了三针,全都扎进了身体里……”
王守悫看着胡欢娘用手比画如何戳的,心里也像是被连戳了三针,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那一瞬,他忽然发觉,自己原先错了,见孺子落井,不论他是善童还是恶童,人都不由自主会生出恻隐之心。
这不忍之心,在是非善恶之前。
更让他惊异不安的是,几天后,他去见相绝陆青。
陆青静望他片刻,而后沉声说:“你之相为蛊卦。
情蚀于心,行夺于理。
怒乱于中,愤发于外。
一念如焚,百悔难及……”
最后,陆青又教他清明去汴京东水门内,对着那轿子念一句话。
他听了,心中一阵慌愧:
“纵有万般理,问君可忍心?”
山篇狂牛案
第一章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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