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遇袭的事,程昶就想起云浠。
他枕着手臂,躺在榻上,想着云浠退婚时,一脸决然的模样,当时她掌心的伤口破开,一滴滴又渗出血来。
她毕竟是为了救他才伤的。
程昶一时慨然,心中想,也不知她回府后,重新包扎过伤口没有,那么好看的一个姑娘,身上还是不要留疤才好。
还有她哥哥的事,也不知道要怎么解决。
罢了,自己到底承了她的情,明天一早差人去问问,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相帮的。
一时悠悠然入梦,梦里竟有刀光剑影。
一柄短刃向他袭来,森冷的寒气割向喉间,这时,一只手从旁侧伸来,将短刃推开。
云浠回头看他,问“三公子,您没事吧?”
程昶刚要答,不知怎么,眼前的景物倏而模糊起来,亭台水榭蓦地倒转,仿佛置身湖中,目之所及斗转星移,他一时恍惚,再睁眼,额上悬着的竟是手术室刺目的无影灯。
有人围在病床边,问“这个病人什么情况?”
“心脏骤停。”
又有人在喊“上除颤仪。”
“准备开胸。”
刺痛的电流一下贯穿他的全身,他随着电流猛地一起,猛地一落,好不容易吸了一口气,那团呼吸却炸裂在心肺中,让他整个人痛不欲生。
“救得活吗?”
“难说。”
又有人在耳边道。
这种感觉太熟悉了,这种,置身于生死边缘,只一脚就要迈入无间地狱的感觉。
每当这个时候,他就拼命告诉自己,活着不易,活着不易,坚持下来。
后来他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程昶头疼地想。
后来?哪有什么后来?他溺入了水中,再醒来,就成了另外一个程昶。
……
程昶蓦地坐起身,额间尽是冷汗,大口大口地喘了好一阵气,才现方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只是太真实了些。
手术室,除颤仪击在胸上的痛,还有医务人员的对话。
真实得让他分不清究竟是蝶梦庄周,还是庄周梦蝶。
真实得仿佛就是他此刻当下,正经历着的一切。
可他现在,分明还坐在自己的卧榻上,还是那个琮亲王府的小王爷。
窗外的雨还在下,梅雨时节,金陵一旦落雨便没个歇止。
隔着一层窗纸望去,外间苍苍茫茫如染雾气,叫人辨不清晨昏。
程昶又在榻上坐了一会儿,这才起了身,叫人打了水来清洗,问“什么时辰了?”
“回小王爷的话,刚到卯正。”
门前一名小厮应道,又提醒,“您今日休沐,不必去衙门应卯。”
程昶点了一下头,往门外一看,只见院中多了几名生面孔的武卫,问“怎么回事?”
“回小王爷的话,这几人是王爷大清早派来护卫您安危的,什么原因王爷没说,终归是为了您好。”
程昶反应过来,八成是琮亲王从哪里得知了王府的家将反水的事,增派人手过来保护他周全吧。
程昶没应声,想趁着今日休沐,去京兆府一趟。
张大虎已在京兆府的柴房里扮了好几日死去的艄公,想来该有些眉目了,他过去问问情况,顺道再问问云浠,看看她哥哥的事怎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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