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愿意立功赎罪,我提醒他们“三家村”
的走卒就在校园之内,他们一点就透,第二天,校园里就刷出了一米高的大标语“把三家村的黑走卒许薇玲揪出来示众”
在操场上召开了声势浩大的批斗会,许薇玲被剃了个阴阳头,架到了台上,红卫兵们让她跪下,拿大瓶的墨水从她头上浇下来我在台下屏住气,闭上了眼,两腿直哆嗦,我怕红卫兵因为我“放过毒”
,也对我如法炮制;但是直到散会也并未将我揪出,我还是革命群众,回到宿舍,想到许薇玲这朵花儿终于也碾落成泥,我又产生出一种异样的兴奋,我觉得这种兴奋感与红卫兵“破四旧”
中砸毁那些大街上的霓虹灯、那些庙宇中的彩塑时的兴奋感,一定是相通的,因而我认为自己无妨去申请加入红卫兵;我去了,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小将”
们对我报之以哄笑,他们朝我扔出了一把又一把的粉笔头,我狼狈地逃回了自己的宿舍;我恨红卫兵,我恨一切比我强大的人
3
我也住进了牛棚。
这个内心的秘密我不说,敢打赌一万年也不会有人猜得出我在牛棚里的基本感情,既不是愤怒,也不是颓丧,而是更强烈的嫉妒为什么冯尔定当了劳改队的队长
我们被“小将”
们押到了农村,交给当地贫下中农实行“群众专政”
。
“小将”
们照例是并不与我们同劳动的,贫下中农也并无对我们实行“群专”
的兴致,因此,一切权威反倒集中到了冯尔定这么个家伙身上。
冯尔定被揪出来的原因,主要是因为他解放前夕去过一次台湾,何用仔细分析,更不能听信他的狡辩之词,他当然非叛即特。
我以为比之于我的资本家出身、政治课“放毒”
以及“妄图混入红卫兵组织的政治扒手行为”
,他要卑微得多,而“小将”
们竟丧失了正常的判断力,指定他来当劳改队的队长。
我们有几天的劳改项目是掏粪、挑粪。
冯尔定是个五十岁的胖子,一身囊肉,他挑着木头粪桶的那副喘吁吁的模样,真赛得过基督受难图。
但是他是队长,焉敢懈怠每回他总是掏个满桶,咬着牙,脚下绊蒜地煎熬着挑往晒粪池。
不过冯尔定很会收买人心,就是别人挑多挑少他一概不管,除非明显偷懒,停止干活,他才四外望望,提醒你“干吧干吧”
。
这么干了两天,晚上回到我们住的破房子里,众牛鬼蛇神不免对他有了恭维感激之词。
冯尔定听着这些谀辞,盘腿坐在炕上抽着大粗叶子烟,面上居然颇有得色。
我能生动地回忆起他呼出的烟雾灌进我鼻子里的那股辣味,这种辣味使我对他非常仇恨,因为他虽然白天难受,晚上内心里却能取得一种慰藉。
我当时内心里却缺少这样一种慰藉。
不知为什么,我的罪名相比而言比众牛鬼蛇神都轻,而我在牛棚中的处境却比他们都惨惨就惨在几乎没有一个人主动跟我交谈。
每天晚上临睡前我们照例要开个认罪会,这时候“小将”
们纷纷来听,偶尔也能拉来几个贫下中农代表。
认罪会的开法是每个“牛”
先自述罪状,然后大家评论认罪态度是否合格;这两天里冯尔定的认罪词不过还是那么一套,但大家竟纷纷说他老实、诚恳,我望着他那副垂下眼睑的模样,心里只骂他奸猾,但是我也不愿戳穿他的伎俩,因为倘若第二天“小将”
真来检查每个粪桶装粪的情况,对我也并无好处。
“小将”
逼我对冯尔定的认罪发言表态,我一本正经地说“冯尔定的发言我认为不够老实,辜负了小将们对他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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