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岁的稚童神色竟有几分郑重,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问。
阿荼垂眸,罕见地在孩子面前默然良久。
“阿母怀念那个地方,却并不想回去。”
半晌后,她抬眸,淡笑。
“为何?”
小小的孩子嗓音稚气,带着几分不解。
“鄢陵呵……那里有阿母的血脉亲人,亲密友伴,有长满了舜华、桑木的的山川林野,有遍是鲂鱼珠贝的洧水——可这儿,有扶苏啊。”
她柔和地浅浅笑着,目光温暖,伸手抚上稚童的小脑袋,轻轻地揉了揉他头发。
故乡、亲友、山林洧水……那些东西,曾经是她在这世上最深的怀念与眷念,但而今,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比得上自己身边的两个人重要。
“阿母,”
五岁的孩子蓦地扑进了母亲怀里,紧紧拥着,小脑袋在她颈边蹭了蹭“扶苏会一直陪着阿母,怎样也不离开。”
一脉暖意陡然涌进心底,阿荼下意识地回拥住了怀中的小稚儿。
过了一会儿,她才又开了口,却是在孩子耳畔玩笑似的道“当真怎样也不走?哪怕有人拿了新丰的柰脯来诱哄,也不去?”
扶苏四岁时随王上在新丰的步高宫住过些时日,小儿贪嘴,极喜食当地的柰果腌制成的柰脯,临走时甚至问了句能不能挖一棵柰树带回咸阳。
“扶苏已知错了!”
五岁的孩子听阿母提极此事,却是神色蓦地认真起来,而后低低垂了头,一张小脸儿满满的羞悔之意“李先生已经教诲过了,身为上位之人,一言出而天下随。
故当常念黎庶之艰辛,万不可贪一时口腹之享,劳民之力……扶苏日后再不会了。”
阿荼本是一句玩笑,不想竟牵出这些后话来。
听着怀中稚儿这样慷慨陈词地悔过,心绪却不由得微微有些复杂了起来,低眸细细端量着他一团孩气的圆腴小脸儿——才不过五岁,寻常人家的幼儿稚童,怕还是不谙世事的懵懂年纪呢。
但她明白,廷尉李斯,王上的肱骨重臣,这般悉心教导扶苏,却是真正用心良苦。
“阿母,扶苏是真的知错了……”
小小的稚童见母亲半晌也不说话,以为连她也生了自己的气,着急忙忙拽了拽她袖裾,仰起小脸儿信誓旦旦地再度认错道“后来再随阿父去各处离宫,案上哪一样饭食羹肴扶苏都没有多碰过一点儿!”
心下蓦地微微有些疼,阿荼看着儿子这般模样,静了片刻后才勉力平复了心绪。
她抬眼,眸光温和地冲怀中稚童笑了笑,而后更拥紧了他“阿母信的,扶苏一向最懂事不过。
作为奖酬,今日的下餔便做一种刚刚自宫外传进来的新吃食,可好?”
她话未落音,怀中的小人儿却忽地神情激动,挥着小手在她臂肘间挣了起来,高高扬声,稚气嗓音里掩不住的欢欣“阿父!
是阿父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秦汉风俗小卡片》
【泽衣】即最底层的里衣,《诗经·秦风·无衣》中“与子同泽”
一句里的“泽”
就是这个意思。
【匮】陶质或木质,大型储物家具,顶作屋顶形,下设两门,顶部有可启的盖子
【簏】竹或苇制成的箱子,用于置衣食。
【《史籀篇》】中国历史上记载最早的儿童识字课本,也是见于着录最早的一部字书。
约成书于春秋战国之交。
原书四字一句,编成韵语。
☆、秦始皇与郑女(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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