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此次出行,刘琮安排的既有计划性,又有随意性。
所谓计划性,是指游历方向、先后顺序而言,所谓随意性,是指考察地理人情而遇到的不确定情况。
这样的安排是刘琮自决定外出游历之后,经过认真考虑后确定的。
行程上,自出襄阳之后,便向北而行,经邓县折向西,过山都、筑阳、阴县后转东北,再经穰县,最后到宛城,之后转为南下就不用走来时路,这样基本上可以把南郡和南阳郡的几处重点考察一番。
对于这个路线,王粲心里自然又对刘琮更加佩服,而对此次游历更多出几分期待。
至于魏延,自然是刘琮到哪儿,他便去哪儿,只是有时会想刘琮的这番安排有什么样的用意罢了。
然而令王粲有些意外和不解的是,刘琮经常会在路上停下来,到田间地头与当地农夫交谈,所说的,无非是农时、出产等农事罢了,而且不光是与之交谈,还让自己在一旁记录。
因出发之前,刘琮就已经对王粲说过有这样书记之事,王粲也只好老实听命。
相比之下,魏延倒是显得司空见惯,当初绘制地图走访的人那才叫多呢,各地口音不同,又或者人家不想回忆惨痛往事,往往刘琮费尽口舌,也收获不多。
而刘琮,显然乐在其中。
有时候纸面上的话看起来很轻巧,可实际上呢?所谓“带甲十万,跨蹈汉南”
,这背后又需要多少人力物力供养?这荆州九郡,又有多少是地图上的空白?
不光是农夫,遇到船家,刘琮会问水文;遇到商贩,刘琮会留意货产流通,价格起落;若是遇到读书人,会与之谈论乡间教化,民俗善恶;甚至碰到一个挑着柴禾的樵夫,刘琮都恭恭敬敬地请教山中可有不为人知的小路。
除了与人交流之外,刘琮还对当地的地形地势、险要隘口等地方亲自观察,有时还要临摹形状,过上一两天,就会描绘成当地的详尽地图。
而这一切都需要王粲一字不落的记载下来,形成文字。
每天晚上若是有可借宿的人家,刘琮还要拿出来与王粲核对,并针对其中的内容,做更深入的探讨和疏理。
王粲自然不知道,刘琮这是在搞社会调查。
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路途的增长,这背后的种种益处王粲渐渐明白了。
由于出身名门的缘故,王粲自小所见所学,都是形而上的那一套,比较务虚。
说起道义、忠孝这些来引经据典,头头是道,但是一个五口之家日用几何,一亩之地物产多少,他就抓瞎了。
更不要说道路水利这些关系到国计民生的大事,到底是如何运作,怎样发挥作用的。
然而一旦理解了这些,许多之前想不通的事,便豁然开朗。
他的心态,也逐渐由之前的不解,困惑,转变成认同和求知了。
对于王粲的转变,刘琮是打心眼里高兴。
一个人的精力再旺盛,也是有限的,能力也同样如此。
而且尺有所长,寸有所短,自己的优势在于对大势的把握,在于千年文明的知识沉淀,但个人能力上,无论是武力还是智力,都可说天赋寻常,和普通人相差不大。
比起过目不忘,思维敏捷的王粲,这一点就更为明显了。
所以能把这样的人才留在身边,为己所用,刘琮不止是高兴,甚至有几分得意。
王粲在观察试探刘琮,刘琮又何尝不是呢?
不止是王粲,对于魏延,刘琮也是如此。
他并没有被历史所迷惑,因为要了解一个人,远不是史书上那短短的几句评语就可以盖棺定论的。
至少,现在的魏延和二十年后的魏延,必然不同。
有几次刘琮在地势险要处,与魏延戏言兵事,可以看得出来,魏延很推崇奇兵,好行险。
这样的战术有时候的确会有奇效,但是有时在战略层面就不堪一击了,甚至会闹成兵粮无继,坐困愁城的局面。
相比而言,刘琮的谨慎细密,不虑胜而先虑败,也给王粲和魏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而这种时候,王粲看向刘琮的眼神,简直是在看妖孽。
经过这么几次纸上谈兵,一路上绘制成的各地地图,立刻凸显出其非凡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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