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只是不肯做喽啰的人这样也就没有话了,被人请去做个小头目也还没啥,这一场争斗成了和棋,可以就此了结,假如头目也不愿意做,那么不能这样就算,招抚不成之后又继以攻剿,周而复始,大有四日两头发疟子之概矣。
辩解呢怎么样,这也没有什么用处。
我曾经说过,有些小事情被人误解,解说一下似乎可以明白,但是事情或者排解得了,辩解总难说得好看。
大凡要说明我的不错,势必同时须得说别人的错,不然也总要举出些隐密的事来做材料和证佐,这却是不容易说得好,或是不大想说的,那么即使辩解得有效,但是说了这些寒伧话,也就够好笑,岂不是所得不偿所失么。
有人觉得被误解以至被损害侮辱都还不在乎,只不愿说话得宥恕而不免于俗恶,这样情形也往往有之,即如我也就是这样想的。
至于本非误解而要这样说了做攻击的资料,那是成心如此做,说明更没有用,或者愈说愈糟也未可知。
相传倪云林为张士信所窘辱,绝口不言,或问之,答曰,一说便俗。
这是最为明达的办法。
遇见上述的攻击而应以辩解,实只是降服的初步,而且弄得更不好看,有如老百姓碰见瘟官,于打板子之先白叫上许多青天大老爷,难免为皂隶们所窃笑也。
这样说来,那么我是主张极端的忍耐的了,这也不尽然。
在《遇狼的故事》那篇文章中我曾说过:
“模糊普通写作马虎,有做事敷衍之意,不算是好话,但如郝兰皋所说是对于人家不甚计较,觉得也是省事之一法,颇表示赞成,虽然实行不易,不能像郝君的那么道地。
大抵这只有三种办法。
一是法家的,这是绝不模糊。
二是道家的,他是模糊到底,心里自然是很明白的。
三是儒家的,他也模糊,却有个限度,仿佛是道家的帽,法家的鞋,可以说是中庸,也可以说是不澈底。
我照例是不能澈底的人,所以至多也只能学到这个地位。
前几天同来客谈起,我比喻说,这里有一堵矮墙,有人想瞧瞧墙外的景致,对我说,劳驾你肩上让我站一站,我谅解他的欲望,假如脱下皮鞋的话,让他一站也无什么不可以的。
但是,若是连鞋要踏到头顶上去,那可是受不了,只得谨谢不敏了。
不过这样并不怎么容易,至少也总比两极端的做法为难,因为这里需要一个限度的酌量,而且前后又恰是那两极端的一部分,结果是自讨麻烦,不及澈底者的简单干净。
而且,定限度尚易,守限度更难。
你希望人家守限制,必须相信性善说才行,这在儒家自然是不成问题,但在对方未必如此,凡是想站到别人肩上去看墙外,自以为比墙还高了的,岂能尊重你中庸的限度,不再想踏上头顶去呢。
那时你再发极,把他硬拉下去,结局还是弄到打架。
仔细想起来,到底是失败,儒家可为而不可为,盖如此也。”
鄙人少时学读佛书,最初得《菩萨投身饲饿虎经》,文情俱胜,大受感动,近日重翻《六度集经》,亦反复数过,低徊不能去。
其卷五忍辱度无极第三之首节云:
“忍辱度无极者,厥则云何。
菩萨深惟众生识神,以痴自壅,贡高自大,常欲胜彼。
官爵国土,六情之好,己欲专焉。
若睹彼有,愚即贪嫉。
贪嫉处内,瞋毒外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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