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死据说是很舒服,(注意:这只是据说,真假如何我不能保证,)有岛武郎与波多野秋子便是这样死的,有一个日本文人曾经半当真半取笑地主张,大家要自尽应当都用这个方法。
可是据我看来也有很大的毛病。
什么书上说有缢鬼降乩题诗云,
“目如鱼眼四时开,
身若悬旌终日挂。”
记不清了,待考;仿佛是这两句,实在太不高明,恐防是不第秀才做的。
)又听说英国古时盗贼处刑,便让他挂在架上,有时风吹着骨节珊珊作响,(这些话自然也未可尽信,因为盗贼不会都是锁子骨,然而“听说”
如此,我也不好一定硬反对,)虽然有点唐珊尼爵士(lorddunsany)小说的风味,总似乎过于怪异——过火一点。
想来想去都不大好,于是乎最后想到枪毙。
枪毙,这在现代文明里总可以算是最理想的死法了。
他实在同丈八蛇矛嚓喇一下子是一样,不过更文明了,便是说更便利了,不必是张翼德也会使用,而且使用得那样地广和多!
在身体上钻一个窟窿,把里面的机关搅坏一点,流出些蒲公英的白汁似的红水,这件事就完了:你看多么简单。
简单就是安乐,这比什么病都好得多了。
三月十八日中法大学生胡锡爵君在执政府被害,学校里开追悼会的时候,我送去一副对联,文曰:
“什么世界,还讲爱国?
如此死法,抵得成仙!”
这末一联实在是我衷心的颂辞。
倘若说美中不足,便是弹子太大,掀去了一块皮肉,稍为触目,如能发明一种打鸟用的铁砂似的东西,穿过去好像是一支粗铜丝的痕,那就更美满了。
我想这种发明大约不会很难很费时日,到得成功的时候,喝酸牛奶的梅契尼柯夫(metchnikoff)医生所说的人的“死欲”
一定也已发达,那么那时真可以说是“合之则双美”
了。
我写这篇文章或者有点受了正冈子规的俳文《死后》的暗示,但这里边的话和意思都是我自己的。
又上文所说有些是玩话,有些不是,合并声明。
十五年五月)
案,所说俳文《死后》已由张凤举先生译出,登在《沉钟》第六期上。
十六年八月编校时再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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