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言罢却又弹了弹手指上的指套,道:“今儿老爷心情一准儿不好,你去二门处守着,若然见了爷便说我备了些酒菜,焚香扫琴恭候着爷呢。”
却说吴氏被抬回去经周大夫诊治,包扎了伤口,又灌下两大碗的安胎药,这才浑身虚脱地倒回床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只不知睡了多久,她便觉着有道视线一直在注视着她,她虚弱地颤了颤眼皮,半响才睁开眼睛,却见正盯着她瞧的不是别人,正是她那已许久不曾到正房来的夫君姚礼赫。
眼见姚礼赫就端坐在屋中的八仙桌旁,目光阴沉地盯着她,吴氏不觉一惊,只觉他的眼神极为古怪,她还尚未开口,姚礼赫已是站了起来,行至床前俯瞰着她,怒目问道:“今日四丫头和青哥儿被害一事可是你做的?!”
吴氏闻言一惊,瞪了眼睛,眼泪便流了出来,道:“怎连夫君你也这般想我!
难道在夫君眼中和心目中妾便是那等阴狠毒辣的恶人?妾一个内宅妇人,又如何又那等手段设下这样的杀局来!
呜呜,妾虽在堂兄留下的家产上动了些手脚,可那也是妾在老爷的授意下做的,也是一心地为我们几个孩子和老爷着想,如今老爷当了官儿,不能再经商,家业都交给了四房打理,老爷要升迁,人脉总是要搭理的,老大眼见也在任上呆了三年,若没银子也是别提升任之事,去年又新添了孙子,老二虽是娶了亲,可他那媳妇不济事,他连个功名也没以后可怎么办,还有玉丫头的亲事也得筹谋,陪嫁总不能太寒碜了,敏哥儿眼见也长大了,虽是庶子可婚事上妾也总不想亏待了他,要说门上的了台面的媳妇,聘礼上便得多做弥补。
却不想妾这般处心积虑,宁为小人也要为一家上下打算,到最后却被老爷如此疑心,被老爷如此看待。
妾一番心思,最后竟落得个连老爷都不相信妾的下场,妾……妾还不如便生生被打死得了!”
吴氏虽已嫁给姚礼赫二十多年,可在姚礼赫面前一直都表现的极为大度贤淑,她很清楚自己的夫君。
他书念得不至多好,可却是典型的士大夫,虚伪,伪善,标榜正直恩义,这样的人心中便是有阴暗面,也绝不容许被人揭露出来,即便这个人是她这个妻子也不行,他更不会容忍自己的妻子不良善,是个阴毒女子。
故而吴氏眼见姚礼赫如此,自是忙着将自己撇清,而她的话显然也叫姚礼赫相信了,他面上神情微缓,却又道:“当真和你无关?四丫头和青哥儿是叔父留下的唯一血脉,你平日动那些家产的便也罢了,念在你未存坏心的份上,我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若你竟敢谋财害命,我却定不轻饶于你。
你要知道,这事族中是一定要查个一清二楚的,你现在主动向我交代兴许我还能念着你我夫妻一场的情分上帮你遮掩一二,可若然你此刻不说,将来却被揭出来,便休要怪我不念情分了。”
吴氏闻言心中一寒,却知定然是有人在姚礼赫面前有给她上眼药的,当即她心中恨意翻腾,却是咬着唇,一副委屈又绝强的模样,道:“妾十五嫁进姚府,十七产下博哥儿,二十又一再为老爷添子杰哥儿,二十又四生养玉丫,如今妾已三十又八,身怀六甲,妾和老爷整整过了二十三个春秋,也曾琴瑟和鸣,举案齐眉,妾一直当老爷心中是敬爱着妾的,就如同妾爱重仰慕着老爷一般,却不想如今老爷竟听信奸佞之言,如此质问于妾……罢,罢……此事便是妾做下的,老爷还是现在便绑缚了妾的双手将妾交由族中处死吧!”
吴氏说着却是将头一偏,无声地落起泪来。
她如今面上脂粉未施,一头乌发尽数散着,身上只穿着单衣,肩头耸动着,晶莹的泪珠儿在苍白的脸上滚滚而落,瞧着虽不及那冰莲美的惊心动魄,却也别有一番楚楚风韵。
何况这正妻到底是正妻,非那窑姐儿能比,男人自是更愿正妻仰慕自己,这种征服的感觉却是在窑姐儿身上体会不到的,瞧着妻子说出那番情重的话,再瞧她那委屈倔强的模样,又念着这些年两人的恩爱时光,姚礼赫只觉一个心软便在床沿儿坐了下来,摸上吴氏的手。
吴氏一挣,姚礼赫忙握地紧了,见她不再挣扎这才笑着将人揽进怀中,抚摸着她满是泪痕的脸蛋儿,道:“瞧你,还不知道我的性子吗?急脾气上来便会有些口不择言,哪里便是听了什么奸佞之言间隙于你。
若然四丫头和青哥儿出了事,世人该如何看待于我?我也是一时着急,这才恼了你,你莫哭了,哭的爷这心都拧了。”
吴氏闻言却是甩开姚礼赫的手便欲自去抹脸上的泪,一抬手那裹的厚厚白纱布的手肿的如两团粽子,纱布上还透着点点血红,她将那手在姚礼赫面前儿一晃这才抚上面颊,一时又疼的倒抽一口冷气,眼泪便又滚了下来。
那模样好不可怜凄惨,姚礼赫面上的愧疚和疼惜便又多了两分,忙将她的手抓住,哄道:“淑媛,莫和我闹了,瞧瞧弄疼了自己还不得爷来疼。”
吴氏听姚礼赫叫了她的闺名,这才又扑进姚礼赫的怀中,好不伤心地疼哭了出来,又用拳头捶打着姚礼赫,上气不接下气地道:“老爷惯会欺负我……老爷嫌我老了,不是只稀罕那惜恋院的嘛……作何又到这里来惹我……”
姚礼赫见吴氏吃醋,倒是朗声笑了起来,想着冰莲言语间暗示他,吴氏许和外男联合谋害锦瑟姐弟的话来,倒觉着当真都是无稽之谈了。
只怕多半也都是女人争风吃醋耍的小手段罢了。
他这般想着倒觉吴氏这醋吃的比冰莲更贴心几分,一时间心意一荡,隔着衣裳便揉弄了两下吴氏的胸,惹的吴氏一阵脸红躲避。
过了片刻姚礼赫却又想起此行来的目的,一来是白日的事要弄个清楚明白,解开心中的怀疑。
再来,不管如何,车马房出事都是吴氏没能管好中馈惹下的祸事,加之吴氏捧杀一事也给他面上抹了黑,今儿吴氏可是理亏着呢,他也是被冰莲那骚蹄子撩拨的不行,欲趁着今儿吴氏理亏,想挑明了给冰莲开脸抬姨娘的事。
如今见吴氏气色还好,姚礼赫又揉了揉她的腰,这才将手抚上吴氏隆起的小腹,道:“几日没留意倒是显怀了,眼见着再不过多久这府上就要添丁了,你和冰莲若是能再为爷添两个小少爷,那可就太好了。”
吴氏闻言心中咯噔一下,果然便闻姚礼赫又道:“说起来冰莲也是个可怜的女子,跟着我时还是清白身子,原也是良家女,父母早亡这才被恶嫂买进了窑子。
如今她已有了身子,我看便选个日子给她抬了姨娘吧,左右你现在被禁足,也不必大操大办,便这几日你瞧着那天精神好了,我便叫她过来给你敬个茶便是。”
吴氏听姚礼赫言语间满是偏袒,一个窑姐儿抬了姨娘本就是丢大脸面的事儿,还什么大操大办!
想着将才姚礼赫的温言柔语都是为了如今这几句话,她这心中岂能不知给她上了眼药的也是这冰莲,吴氏恨的险些咬破嘴唇,可如今她刚哄回姚礼赫的心来,若是此刻再惹恼了他,只怕就真再难叫他进这屋子了。
想着这些吴氏却是不得不忍耐一时,半响才笑着道:“妹妹刚进府便给老爷添了子嗣,这样的功劳自不能忽视,妾身都听夫君的便是。”
冰莲那孩子本便是没进府便有了的,姚礼赫听吴氏这般说面上便有些不自在,到底有愧夫人,便笑着又嘱咐了她两句养胎的事儿,就起了身匆匆去了,只兴冲冲地欲到惜恋院报喜去。
瞧姚礼赫那双脚生风,快步而去的样子吴氏怎会猜不出他的去向?她使劲大声喘息了数下这才勉强压下胸闷,贺嬷嬷进来伺候吴氏用了膳,好容易照看着她睡下,谁知刚到夜半吴氏便觉小腹一阵绞动,疼的她捂着肚子在床上滚了两滚,直跌下床来,尚未叫喊便觉一阵暖流自双腿间蔓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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