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成关税骤然一加,登时便搅得西域风云骤起而波澜起伏,即使远在长安闭门读的士子,隐约也曾听到风声。
而在大考前夕传出这样的风声,那意味可就愈发不同了长乐公主命题往往出自于实际,今年大考的策论,八成便要与这些远道而来的回鹘使节息息相关了。
至于这么个相干法嘛
“以我来,回鹘人多半是来撒泼打滚,请求加入关税同盟。”
高居上首,年齿最长的孙姓士子冷哼一声“口口声声是来朝贡陛下,携带的礼物哪里有朝贡的样子我听说他们连波斯产的狮子猫都带了百来只,其余珍珠、胭脂更是不计其数圣人要这些狮子猫与胭脂妆奁做什么这分明是为长乐公主预备的礼物”
不错,皇帝虽尔高高在上,但把握关税与贸易实权的却是市舶司的顾问镇国长乐公主,因此对症下药有的放矢,但凡是盯准了贸易这块蛋糕的蛮夷,都是满载珍物一路直奔公主府邸。
这几年关税同盟搞得如火如荼,那送礼请托之风更是喧嚣尘上,作为组织同盟的首脑,政事堂诸宰相及公主下榻之处更是门庭若市,到了半夜三更都还是人声鼎沸,丝毫不得安宁。
而今回鹘使团千里奔袭有备而来,自然是一早就盯准了目标。
见不见得到皇帝无关紧要,所谓千金一笑千金一笑,公主只要略有欣悦,愿意在协议上稍稍高抬贵手,那便是西域诸国吃穿不尽的衣食金山银山,为此再耗上十倍百倍的重金,亦不足为惜
不过,回鹘前年扣押大唐商人的货物,面对唐朝使节的责备,还曾倨傲蛮横无礼冒犯,竟称“姓李的皇帝是天可汗,咱也是个可汗,如何不能平起平坐”
,侮慢之词恬不知耻,忠臣义士无不义愤填膺,万难理喻但正因为万难理喻,而今骤然一转攻势,才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固然蛮夷畏威不怀德,但反转的速度是不是也太快了一点
他们不要脸吗好吧搞政治的可能确实不怎么要脸,但他们都不需要花点时间做心理建设的么
于是沉吟片刻以后,便有人疑惑发声“回鹘到底也是盘踞西域漠北的大国,难道连这三成的关税都抵不住么恐怕未必会如此软弱罢”
闻听此言,作为长者的孙姓士人立刻便是一声冷笑,语气却颇为怅然
“我知道诸位老弟在想什么唉,大家在中原待得太久了,大概实在不知道这些西域南洋的小国,平日是怎么个治国法,所以才会将大唐朝廷理政的习惯牵扯到这些草台班子上。
唉,我昔日奉命于西域都护府观政,出发之前,也是从没有想过其中的差别。”
一听此语,大家登时肃然起敬而今西域牵涉至重,能奉命于都护府观政者,无不是国子监中上上大才,岂可轻忽于是立刻有人起身为前辈斟酒,还小心恭维
“请先生赐教。”
“不敢,不过初出茅庐的愚鲁之过而已。”
孙先生微微叹了口气“当日国子监分派我等外出观政,每两年要提交一份观政的报告来。
于是我斟酌再三,选了彼时西域的焉耆国此国地处要冲,国中又出产美玉宝石诸多珍物,因此在商贸中获利无算,百姓殷富。
我当时考察良久,认为此国前途无量,光辉似锦,因此特意攥写报告,请求朝廷能扶持此国“
诸位士子茫然眨眼。
以他们所知道的那一点经济学“比较优势”
的理论而言,焉耆国若能在商道中扬长避短发挥优势,的确有借美玉宝石致富的可能,又谈何“愚鲁之过”
在此一片疑惑之中,还是。
鸿胪寺丞的公子隐约记了起来
“我记得,这焉耆国似乎与大唐不太不太和睦”
“足下说得不错。”
孙先生幽幽叹息“我辛辛苦苦筹备了半年的报告刚刚定下初稿,便听闻边境事变,焉耆国招揽突厥余孽,被都护府给犁庭扫穴了。”
众人
行吧,他们算是明白,为什么孙先生才学优异年资上品,却依旧迟迟没有授官了。
“说实话,到现在为止,我都不明白这些小国是为什么要这么作死。”
孙先生怅然道“不过后来我念头也通达了听说陛下接到焉耆作乱的消息以后,那是足足想了三天三夜,也没有搞明白缘由呢。”
“所以,你说它们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他妈的这些蛮夷到底在想些什么”
一本奏疏摔在地上,而后是哐当一声巨响,端坐上首的长乐公主一掌拍动几案,只听笔墨砚丁零当啷一阵乱响,高耸的山摇摇欲坠,愈发衬得公主面色阴沉,狰狞可怖。
侍立在公主身后的女官无声叹气,但终究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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